泊森魔界10区。
雨水的嘈杂声如烟花般不断奏响。
楼间的广告灯牌和巨屏在雨帘中明灭闪烁,将水幕染成绚丽的色彩,倒映在潮湿的街面上,迷离瑰丽,飘飘摇摇。
凌晨三点。
倾盆大雨在花都帕里厄入夜的时分倏然而至,现在已经下了几个小时了。
雨点密集地打在整座花都的路面,转眼间汇聚成汩汩的水流,在坡道上肆意奔腾,仿佛要将这座城市洗涤或是彻底淹没。
不同于花都帕里厄的市区,从北岸7区开始的泊森魔界更有北大陆赫尔罗姆的魔界遗留风采,暴雨中鳞次栉比的摩天高楼灯火通明,尖顶熠熠生辉,形同一座座闪耀的灯塔。
位于泊森魔界10区中心的一座豪宅内。
雨声变得很小,欢声笑语却不绝于耳。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午夜的盛大宴会。
魔族宾客如云,觥筹交错。
“只能再吃一点点。”
兰奇的翠绿眼瞳时不时泛起一丝金色,接着他的手就拿起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同时他还在心里和塔莉娅嘱咐。
现在他身旁六层甜点塔点缀着金箔的杏仁饼,晶莹剔透的苹果青柠果冻切成了动物森林造型,用果酒烘烤的迷你舒芙蕾泛着光泽,放在最纯净的矿泉制成的冰块上,时不时他就取一块。
因为时间太晚,塔莉娅太饿了,却不能出来,站在宴会的自取餐桌旁边是一种酷刑。
于是兰奇终于妥协,让她用自己的身体吃东西,但是仅限这一次。
“知道了,你的味蕾好像和我不太一样,用你的身体吃东西总觉得甜的东西更甜了,酸的东西更酸了。”
塔莉娅一边用兰奇的身体咀嚼着,一边对兰奇回以心念。
也许是因为他吃过的东西比较少,所以都没到阈值。
“……”
兰奇没有回她的话。
他有点怕塔莉娅食髓知味了,以后还想拿他的身体试试。
“洛奇,在伱看来,这个时间点的宴会有让你感到很困扰吗?”
在其宅邸内的一角,奈杰尔和兰奇站在餐台旁聊着天。
现在兰奇使用的是假身份洛奇·麦卡西,奈杰尔自然就称呼他为洛奇了。
“不会,我觉得挺有活力的,虽然年轻人不能一直昼夜颠倒,但偶尔庆祝一下也挺好。”
兰奇随和地答道。
晚宴的时间让兰奇不意外,炼狱回廊学院的考试周当初也是夜间。
只不过最近他比以往要疲惫许多,这个时间点多少还是有点困意。
塔莉娅每天都神清气爽,某种程度上他相当于一个人承担了两个人的疲劳。
目前虽还没尝试过让塔莉娅全力出手,但如果真要让她把自己的法力用完,他感觉自己倒头睡个一两天都是有可能的。
置身于这座近千平米的大堂,兰奇和奈杰尔往远处看去,一场舞会正进行着。
七大盏巨型枝形水晶吊灯从十六米高的穹顶垂下,像繁星一样将大厅照耀得通明透亮。
衣香鬓影,人头攒动。
宾客们身着定制的礼服,男士们或领口系着羽毛饰边的丝绸领结,或别着鲜花,淑女则身着真丝和天鹅绒长裙,裙摆上或点缀着枫叶形状的宝石,或绘有烟花,当乐队奏响魔界的圆舞曲时,宾客们翩然起舞,在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砖上游动,裙裾飞扬。
泊森南亚奎丹边境领特产的白葡萄酒和亚洛兰王国酿造的桃红起泡酒被斟满了雕刻着酒神图案的高脚杯,时不时在宴会厅边缘发出轻碰声,魔族权贵聊着并望着窗外的雨幕。
身着黑色燕尾服的魔族侍者穿梭在魔族群中,端着装有香槟和甜点的银质托盘。
兰奇和奈杰尔与周围的宾客格格不入,他们既不跳舞,也不去和其他魔族说话,只是站在一张长达二十米的自取餐桌旁。
“不好意思把你带来这种魔族宴会的场合。”
奈杰尔说道。
他觉得兰奇身为一个人类在这里应该相当难熬。
当然,如果他在魔界的关系好一点,兰奇也不至于只能陪他罚站。
“其实我跟你说哦,我可能只花几个小时就能和宴会上的所有魔族混熟,这种宴会我还是挺有经验的。”
兰奇对奈杰尔说道。
“你以前也参加过有魔族的宴会?”
奈杰尔好奇地问。
“当初我召开过不少。”
兰奇点头。
那时候他还是在古代魔界魔王城奈卡利斯。
只可惜那么多美食,塔莉娅却没有机会吃到,令休柏莉安都倍感惋惜。
而且塔莉娅如果很会照顾小孩的话,还能帮他带一下西格蕾。
“我堂堂魔族之王,你想让我带小孩?”
塔莉娅在他心里问道。
“因为我已经发现了,休柏莉安不太会带小孩,她睡着了甚至会抢小孩的被子,还可能一脚把西格蕾踹下床,所以西格蕾才会说梦见休柏莉安打她。”
兰奇叹息,他相信塔莉娅已经听休柏莉安讲过上个影世界的一些故事了。
“……”
这一点塔莉娅深有体会。
她也经常睡到一半,被子不见了。
“那行吧,如果你要和我一起的话,后勤我可以帮你,你安心去打血族就好。”
她早就有点好奇麦卡西餐厅了,到时候吃吃早茶午茶晚茶,带带小孩挺好的。
“没问题。”
兰奇保证道。
下次影世界一定带塔莉娅进去享享福。
光是想一想她们三个相处的画面,就觉得太融洽了。
宴会厅里。
奈杰尔听闻兰奇参加过数次魔族宴会的说法倒是挺惊讶。
“有这种事?”
他没想到兰奇还见过其他魔族并有熟识。
赫顿王国的魔族应该非常稀少,不过他听说兰奇去过北大陆,也擅长挑战影世界,所以可以理解。
“当然,各种魔族礼仪,我也都略懂一二。”
兰奇点头道。
“如果塔塔小姐在,你就可以和她跳一支舞了。”
奈杰尔无奈地露出了些许微笑。
虽然他感觉兰奇和塔塔总在吵闹,但俩人的关系意外的还不错。
“呵呵,她……等等,她好像还真会。”
兰奇习惯性地想要讽刺塔塔,忽然发现她是公主。
把她当成邻家待业灰发妹久了,往往会忽略她最真实的身份。
“我会又如何,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塔莉娅在兰奇心里说道。
“不会,就我俩的协调性,估计四步里面起码要互相踩错两步。”
兰奇现在越是和塔莉娅合作,越感觉他们两个就像正弦函数和余弦函数。
永远对不上。
“你不觉得就是出于锻炼默契的考量,也应该先尝试着请求为师一番吗。”
塔莉娅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可是现在确实没机会呀,总不能让你凭空出现吧,难道其实你是想答应我的吗。”
兰奇无奈地回以心念。
“今天是可惜了,不过两天后的花火祭典当天,有爱神殿的假面舞会活动,你可以邀请塔塔一起去。”
奈杰尔忽然在一旁似乎想起了什么,提道。
“……”
兰奇一时间说不出话,看向了奈杰尔。
而他心里的塔塔也不说话了,就像在看他该怎么继续说。
众所周知上单最大的差距就是打野差距。
而今天刚开局兰奇就感受到了这种差距。
“怎么了?”
奈杰尔总觉得好像兰奇刚才在和谁对线,自己无意的一句话把他带崩了。
“对了奈杰尔,你的全名是叫奈杰尔·奎尔斯顿吗?”
兰奇相当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让奈杰尔都有点愣住了。
尽管奈杰尔在泊森魔界的名声不太好,但绝大多数魔族在此还是给足了他相应的尊敬,甚至称他为奎尔斯顿公子。
在珀尔曼·奎尔斯顿卿晚宴上,就连7区领主阿斯特罗斯都没来特别找奈杰尔和洛奇管家的麻烦。
不过阿斯特罗斯还是免不了过来讥讽奈杰尔两句,奈杰尔面无表情,阿斯特罗斯就被8区领主尤里卡,一位温文尔雅戴着眼镜的魔族淑女带走了。
“是,我从小被珀尔曼老师收养并教导,他对我来说也是养父一样的存在。”
奈杰尔承认道。
“那今天过生日的席娅拉·奎尔斯顿更像是你的义妹?”
兰奇看向大厅远处一位被众星捧月般时常有魔族问候的少女,问奈杰尔。
“……”
奈杰尔没有否认,但也没点头,就像无颜将其称为义妹。
“妹妹过生日,当哥哥的再怎么也去问候一下吧。”
兰奇拍了拍他的后背,推他走一般。
他看得出来奈杰尔有些不愿意去面对老师的女儿席娅拉。
但他也发现了,奈杰尔有几次看向了席娅拉,而席娅拉也有几次看向过奈杰尔,只是他们的视线从未对上过。
“那场事故错并不在你,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是你保护了席娅拉吧?”
兰奇注视着像铁坨一样推不动半分的奈杰尔,继续说道。
据说奈杰尔斩杀受咒狂化的妹妹的时候,姐姐席娅拉也在场。
很显然,如果奈杰尔不选择残酷地下这个手,身为姐姐的席娅拉也会死。
“这无法改变结果,和席娅拉内心受到的伤害。”
奈杰尔视线低垂着自语。
“你的果断和坚决,实际是拯救了她啊。无需自责什么,悲剧固然是发生了,时光无法倒流,有些事情穷极一生也无法改变,但会发生这场悲剧并不是你的错。”
兰奇还在不断拍着奈杰尔的背,就像奈杰尔今天不走,他就会一直拍下去,
“你要弄清楚这一点,好吗。”
“……”
奈杰尔神色复杂地看了兰奇一眼,点了点头,他一直深沉的漆黑眼眸里,终于看向了远处席娅拉所在的辉光处。
这时兰奇的心里也传来了感叹声。
“你有时候不也还是能干点好事吗?一直这样,休宝怎么至于会担惊受怕。”
塔莉娅发现兰奇那奇怪的情感交流能力,用得差就像个邪教头子,用得好就像个小天使。
她一直在兰奇身上看着兰奇。
某种程度上,兰奇的病症相对于他前半年已经好了很多。
对于其他人来说,成长是朝着真理与神灵的方向靠近,而对于兰奇来说,一切都是反的,他的成长也许是逐渐褪下神灵的外衣,能够变得像个人。
经过休宝的不断努力,兰奇已经好了许多。
“我一直在干好事啊。”
兰奇在心里答道。
他这一年多以来干了多少好事,数都数不清楚,功德录都快写不下了。
“……”
塔莉娅觉得看来休宝还任重而道远。
必要时候,她也得帮休宝管教一下兰奇了。
觥歌交旆的大厅里。
从常穿的军装换成了礼服的奈杰尔穿行在衣香鬓影之中,目不斜视,眼中只有远处那一抹倩影。
少女身着一袭淡紫色的长裙,宛如一朵紫藤花,在魔族宾客的围绕中格外耀眼。
青年缓步走向她,引得在场宾客纷纷侧目。
少女敏锐地察觉到了青年的到来。
当她转过身,看到那张熟悉又英俊的面孔时,不禁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向自己走来。
然而刚像下定决心。
走过去的奈杰尔。
步伐却忽然停止。
他因为一道视线再度顿住了步伐。
当舞会正进行到兴致最高昂的时刻,一位从楼梯顶端款步而下的神秘男性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
只见他身着一袭藏青色古典礼服,负在背后的手杖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珀尔曼卿走了下来。
他那温和微笑的眼神,就像在问着奈杰尔想去干什么?
奈杰尔的脚步如深陷泥泞般,再也动弹不得。
他亲手杀死了恩师的一个女儿,如今更是要恬不知耻地去接触另一位女儿,恩师温柔的笑容对他来说形同拷刑,让他感觉浑身都在下坠。
珀尔曼很快就将目光从爱徒身上移开,望向了在场的众宾客。
身为10区领主的珀尔曼身形修长挺拔,宛如雕塑,迈出的每一步都很从容,即便隔得很远,也能从他的眼眸中感受到一股包容的气度与威严。
虽然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但打扮让他显得更加成熟,不会让谁怀疑他实际已经活了数百年。
当宴会的主人珀尔曼走下到一层宴厅时,原本喧闹的宴会瞬间鸦雀无声。
乐队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演奏。
宾客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路,脸上带着敬畏,低垂着头,有意回避与他目光相接。
他如同神明来到了人间,又像黑夜中升起的皓月,让在场所有魔族都相形见绌。
当珀尔曼徐徐踱至舞池中央时,奈杰尔凝神注视着老师的身影,和许多年前一样,他揣摩不出老师在想什么,以及老师的每一个态度。
吸引所有目光的珀尔曼肤色较为苍白,帽子遮住了他的魔族特征,只有那耳尖让他看起来更像魔族。
短发似乎梳成了一丝不苟的背头,白发在帽檐下的两鬓显露。
珀尔曼对众魔族微微颔首。
当所有魔族都在静默中等待时,这位神秘的魔族领主终于开口说话了。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
他环视了一下在场的宾客,目光如炬,
“感谢大家今晚莅临此处,参加小女的生日宴会。”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如同大提琴的音色,又仿佛能将他们催眠。
魔族们脸上都还沉浸在刚才欢快的盛宴中,不是和身侧的魔族耳语,或笑着点头。
“但是相信各位都知道,多年前我还有一个女儿,最终因为大巫师帕尔罗尼的诅咒而夭折了。”
当他这句话落下的时候,空气转而凝固住了。
在场不少魔族,都不禁将目光瞥向了席娅拉所在的方向,或是望向了奈杰尔。
席娅拉原本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直到慢慢耷拉下脑袋。
她和妹妹是双胞胎。
小时候每当过生日时,都是她们一起。
直到后来,才变成了她一个。
但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在此刻提起已故的妹妹——
因为奈杰尔看向她时的眼神已经染上了一丝惊恐。
就像看到她时,就同时想起了被他亲手砍下了头颅的妹妹。
“从那之后,席娅拉的生日宴会,就变得冷清了许多,我不仅少了一个爱女,就连视如己出的爱徒也离我而去了。”
珀尔曼领主继续说道,声音中没有半点怒意,反倒是充满了释怀,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自嘲。
“相信大家都知道,从百年前,北大陆的魔界还存在时,那时战争也未开始,我就渡海而来,试图打破人类和魔族间的偏见,想要创建一个人类能和魔族互利共生,和谐相处的社会。”
他就像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理想还有那一腔热血,颇为怀念。
魔族们微微点头,致以敬意。
珀尔曼卿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
之所以现在能有这样一个泊森魔界,可以说珀尔曼的贡献是很大的决定性因素。
“今天说这么多,我想要给大家揭露一件事实。”
珀尔曼轻轻敲下手杖,一个魔法投影光幕在他背后的宴厅墙上缓缓显现。
接下来他不再说话,只按着手杖,等待身后的影像进行。
魔族们都困惑地将视线投去。
视角追随着一道身披深灰色斗篷的神秘身影。
画面一角显示着凌晨三点二十六分。
也就是此刻。
但周围的建筑并非泊森魔界,而是令他们感到颇为熟悉的花都帕里厄南岸。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时常炸响连绵的闷雷,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溅起无数水花。
那道身影撑伞走在南岸市政厅前的广场上。
他动作敏捷,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很快被夜风吹散,当路灯再度照亮他的身影时,他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白衣研究员的样子。
神秘身影快步穿过广场,在市政厅背后一处不起眼的门后身影闪烁了一番,接下来就收伞出现在了市政厅里。
其身手和行为让在宴会厅里的魔族惊异地互相对视。
按理说花都帕里厄市政厅的结界并没有那么容易穿过,而且强行进入市政厅这个行为显然是犯罪。
他们不知道此刻珀尔曼卿到底是想让他们看什么。
画面中变装成研究员的神秘身影走到了市政厅地下一层的一间办公室,他来到墙边,手指在石砖表面快速地按下一连串复杂的暗码。
随着最后一个暗码的输入,墙面悄无声息地如魔方般旋转开,露出了隐藏在其后的幽深甬道。
他往内部走去,墙面在他身后悄然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被打开过,接着穿过一条条走廊,转过几道弯折进入了间运输梯。
伴随着一阵下坠时的昏暗,每隔数米就镶嵌着一盏忽明忽暗的魔导灯,声音终于彻底消散隔绝,展现出了一片新的空间。
面前数米高的门扉由冷硬的禁魔钢构成,外侧附着厚厚的咒印,如同会呼吸一般,规律性循环地亮起与熄灭。
而这道身影就像知道密码一般,在一侧的魔导输入装置上轻触,并将秘钥在上面刷过。
门扉上光芒骤然耀眼,继而化作无数碎片,在半空中飞舞盘旋,最后如同一场绚丽的焰火,消散在浓稠的黑暗中,顿时禁魔钢大门打开了。
这瞬间,白光一下溢满了画面。
从昏暗的地下通道尽头,展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巨型规模的研究所。
纯白漆底的研究所内部像天国一般,却又像一个被严封死锁的秘密空间,光线交错,在深处有一道道模糊的研究员身影。
他们皆望向来着,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这么晚这位研究员要过来。
然而。
神秘身影并没有回答他们。
他只是径直迈入地下建筑内,环视四周,让充满了违和的神秘研究所景象布满画面。
惨白的灯光下,即使是深夜,数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聚精会神地在测控研究台前忙碌。
空气中弥漫着药剂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不止组装着的精密的魔导器械,触目所及皆是泡在溶液中的畸形标本。
“这是什么?”
“我们魔族的尸体?”
“狂化受咒者不应该全都火化了吗!”
这让在珀尔曼宅邸宴厅中观看实况画面的不少魔族都掩嘴发出了惊呼声。
因为这些畸形标本,并不是人类,而是畸变狂化的受咒魔族。
按照元老院的报告,最后被处刑的狂化魔族,应该都是得到了火化,以杜绝一切令魔族不安的“传染”可能,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多的狂化魔族尸体都被送到了这里。
此刻。
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们似乎也感到了不对劲。
突然在不合适的时间点前来的研究员,就像被掉包了一般。
按理来说,他们研究所的存在应该不会暴露,也不会被抓到任何一个研究员。
有研究员想要立即按响警报。
可惜已经晚了。
神秘身影无需任何动作,只是发出了轻笑,从他脚下的影子中就骤然腾起一片诡异的深蓝色火焰,如有生命般飞掠而出,火舌在空中盘旋,瞬息间吞没了惊恐万状的研究员们。
待深蓝色的火焰熄灭,研究员们已化为一地焦黑的残骸。
而那道有着恐怖魔力的身影则再度变回了身披灰色斗篷的神秘人。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肉味和硫磺的臭气,地面被烧得龟裂。
屠戮才刚开始。
神秘人迈开步伐,在焦尸、飞溅的血液与警报声中横行,整个研究所在火海中化为人间炼狱。
奈杰尔望着宴厅里的画面瞪大了眼睛。
虽然他不知道帕里厄南岸竟然还存在着这样一个地下研究所,但对方这般熟练的变装和潜行,只让他隐隐想到了一个交手过的危险存在。
直到那深蓝色诅咒之焰出现,他终于确定对方就是近段时间在花都帕里厄散步诅咒的元凶!
今晚对方趁着他来到泊森魔界,不仅没有想着在宴会对他出手,反倒是潜入了花都市区,甚至是元老院所在的南岸。
奈杰尔一刻也不再停留,想要闯出宴厅。
然而他刚想要离开,就感觉双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束缚住了。
他抬起头。
只见自己被珀尔曼的视线锁定。
珀尔曼那无言的沉默,似乎是要奈杰尔看完这一切。
“……”
奈杰尔原本准备握紧外衣内侧短刀的手,最终还是勉强地放下。
或者说现在就算赶回南岸,也来不及了。
画面仍在继续。
灰色斗篷的神秘身影拖着一具长官研究员的身体,漠然穿行在这博物馆式的炼狱中,沿路玻璃罐中飘浮的内脏器官,而那些维生舱中还有着活体。
直抵研究所最深处。
一扇厚重的禁制门,禁魔钢布满了封印咒文。
这一次。
他抬起了那具残破的研究长,将其眼睛对准扫描魔导器,并将研究长身上的密钥插入了门扉边的凹槽。
数重禁制门扭转而开。
在这密室内侧的空间里与外界判若两世。
结满冰霜的漆黑墙壁吞噬走了绝大部分光亮和回声,连一丝呼吸声也寻不见。
唯有那压抑的寂静和深不见底的黑色。
在房间中心,几根支柱般的禁魔钢向上延伸,连接着锁链,钢柱上的符文在黝黑中时闪烁着幽红的光点。
锁链的尽头,一本漆黑如墨的机械书被层层缠绕。
光是一眼,就能确定那是一件书型魔导器,一个足以倾覆世界常理的禁忌之物。
数重结界在书的周身流转,如隐如现。
神秘身影走近魔书,再次召唤出深蓝色火焰,铁链应声而断,结界寸寸破碎。
伴随着火光熄灭,他缓缓伸出手,取下了那本有所残缺的危险魔导器。
“……“
斗篷的兜帽下,神秘身影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很懂得怎么运用这件魔导器,即便书角像残缺的魔方般少了几块,在他手上也逐渐复苏了过来。
书通体漆黑,黑得深沉,吞噬光芒,恍若是用无尽深渊中的黑暗凝结而成,又形同活物。
书封开启后便化作一扇通往未知领域的门,密密麻麻的炼金纹路在书皮上蜿蜒盘旋,仿佛下一刻就会从书皮上飞离,化为恐怖的魔物。
巨书的书脊上镶嵌着暗红色的眼珠,不断上下转动,晦暗无光,犹如数粒凝固的鲜血。
【帕尔罗尼的怨恨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