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王医生惊讶于贺川渴肤症的严重性,也对它的诱因产生了很大好奇。
她做了很多个疗程的心理咨询后,才引导贺川讲出海滨老家的可怖的童年,也隔着时光窥探到那个深不见底的日子里唯一的光束。
有一次,贺川经历了催眠,少有地跟她聊起江汀,聊起他在江家过年时烟火全都散掉后夜空三秒钟的寂静,以及江汀趁着这个空档问自己的问题。
当时小江汀昂起头,问,毕业了想去哪儿。贺川也不知道,他想过要去首都,或者西岸的海边,但那一刻他非常罕见地想留在老家。
贺川迷迷糊糊中回忆道:“那天他还问我别的问题,去哪里读大学、去了会不会谈恋爱。”
因为输出得太多,贺川的嘴上因为干涸而起皮。
医生则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循循善诱道:“你怎么回答?”
贺川蹭了蹭唇,继续说:“我告诉他不想谈,还小。”
“那年你也不小了吧?”医生算了算,“十八了。”
“嗯。”贺川睁开眼,“他也是这么问的。”
医生问:“那你怎么回答?”
当时又一朵烟花炸开,五颜六色,震耳欲聋。贺川小声说:“我的意思是,江汀还小。”
江汀时处十六岁的年纪,大概还不懂得接住爱,尤其是来自这样野狗命似的人的爱。贺川脾气真的不算好,却愿意花全部的耐心等小孩长大,然后把未来的一切都规划给他。
这些话如果能被听到,也不会是现在这番景象。医生叹气:“我猜当时的烟花声过于响亮了。”
那年全城都在庆祝瑞雪兆丰年,烟花声几乎盖过了一切杂声,更别提贺川那句低声的、近似表白的话。可贺川并不难过,也并不惊讶,因为他那些话就是瞄准这样一个时机说的,并不指望被任何人听到。
医生见他默认,沮丧地喝了口水,“听起来是一个遗憾的冬天。”
“是有点。”贺川逐渐从浅睡中苏醒,轻声说,“但也没那么遗憾。”
王医生问:“就没想过好好在一起吗?”
贺川摇摇头。
江汀的世界是暖色和瑞雪,贺川的家庭是冷色和鲜血。太过冲突的底色碰撞,没可能的。
如此冷漠的贺川才是常态,但其实还有许多更肉麻的剧情,他未能诉诸口。比如年夜他除了吃饭外还和江汀一起去了趟温泉,两个人赤裸裸地在水池中泡着,抱着沉到水底睁眼看天,直到快喘不过气才互相拉着浮上来,趴在岸边来一场单纯的、大面积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