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泽郡城,坐落于长泽郡腹地,东南平原之地,是长泽郡山岭最少之处。
长泽郡以西千二百里便是山峦延绵的黑山山脉,其建城虽只有五百年,却丝毫不逊色于其他州府的千年大城,盖因当年武朝收复湘州时,长泽郡城本就是作为攻下整个湘州的桥头堡。
但如今五百年过去,武朝各地风雨飘摇,民不聊生,湘州沦为邪道妖魔掌控,渐渐的这座大城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风采不再,可繁华依旧。
赵炳坤不耐烦的声音才刚刚落下,接着,便有一声清冷的话音响起。
缴纳了一两银子的入城费,这绝对是陈衍见过最贵的一笔入城费。
“是的,只不过这位长泽郡镇抚使早就投靠了田、邓两家,长泽郡的监天司也早已沦为两家的玩物。”
走进这长泽郡监天司内,正堂主位上,正有一身穿镇抚使官袍的中年男子左拥右抱,怀里抱着两名袒胸露乳的妖艳女子,调情调笑。
但是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动作,更不敢侵扰进城的队伍。
陈衍听到这沉默下来,他想到了刚到湘州那会儿去到的太平村。
见陈衍的目光看来,老人咧嘴笑了笑,露出满嘴发黄的牙齿,白发随风飘摇,状若荒草,他看了少年以及少年旁一身笼罩黑袍里的乙木灵体一眼,又重复了一遍:
“后生是第一次来我长泽郡城吧?”
穷人?
进了长泽郡城,和拉夜来香的老人分别,陈衍和乙木灵体站在行人如织的街道上,街上的行人俱是衣着光鲜亮丽,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一墙之隔,和城外饥寒交迫的灾民宛如两个世界。
“嘿嘿嘿,本官还能更坏呢……”
“长泽郡也有镇抚使?”
陈衍沉默的看着,没有说话,在他的视野里,一缕缕无形的能量从这些灾民的身体里溢出,随后汇聚一起,消失在了某个方向。
老实说,陈衍也很期待。
草棚里,一个个身披白色麻衣的往生教徒或是打骂或是呵斥的让饥民排队,在往生教徒的管制下,饥民手捧破碗,逐渐在五座草棚前排起了长队。
陈衍运目张望,只见远处有五座看起来有些破旧的草棚。
陈衍闻言点头表示明白,实际上想要进长泽郡城,除了缴纳一笔不菲的入城费以外,如果是身有一技之长,也是可以不交钱进城的,如拉夜来香的老人一般,或是其他木工、瓦工等。
排队进城的人并不少,足有上千,但是围在官道外的灾民饥民人数却更多,黑压压的一片,不下上万。
陈衍讶异。
这个世界本不该这样。
因此陈衍必须集中力量,先消灭其中一家。
而且非田家、邓家两家的绝对高层,怕也不可能知道崂山道和鬼太守安排在长泽郡人手的实力。
过程中没有什么幺蛾子发生,也没有什么官二代欺压饥民的画面,在当官的眼里,城外的饥民甚至比不上城内的一条狗。
陈衍正无言的看着道路两旁的饥民,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老迈的声音。
毫无疑问,要想灭掉田家或是邓家,就必须要先搞清楚崂山道以及鬼太守安排在长泽郡城的人手究竟有多少,又究竟是何等实力?
在长泽郡百姓的眼里,长泽郡城内就是天堂般的生活,就是那佛祖口中的神国,只要能够获得长泽郡城的居住权,他们甘愿奉献出一切。
天灾干旱了,官府就该减租减税,帮助百姓渡过难关;妖鬼丛生了,监天司就该斩妖除魔,护卫乡里;村破家亡了,朝廷就该施粥救灾,保境安民……
“外……外面有人拜见。”
蓬首垢面、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却是挺着一个硕大无比的肚子,那肚子里填满的不是粮食,而是消化不良的观音土、石头……
“老丈可知这些……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真要说一个的话。
“能怎么一回事。”
但入城的队伍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是无动于衷。
陈衍顺着声音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名赶着牛车的老人,牛车上盛放着两个一人高的大木桶,大木桶的边沿还残留着污秽黄浊的腌臜粪汁,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城门口,站着十数名精气完足、披甲执锐的守城郡兵,严格收取着每一名进城之人的入城费。
随后,在那名往生教慈眉善目老人的带领下,在上百名往生教徒的组织下,一个个饥民坐在地上,双手合十,面带虔诚的低声吟唱:
“慈悲老母,真空家乡;怜爱世人,秽土往生……”
这一次来长泽郡城,陈衍除了带上化身乙木灵体外,还有一百名龙雀军会分散潜入长泽郡城中。
一名长得慈眉善目的白发老人站在草棚前,笑眯眯的为每一个上前的饥民打上一碗稀粥。
老人咧嘴,猛抽一口焊烟,脸上露出一抹得色:
“老头子我天天进这郡城,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像后生你这般第一次来长泽郡城的外地人,老头子我一瞧一个准。”
因而长泽郡城外聚集了越来越多,从长泽各地来到长泽郡求活的百姓。
燥热而萧瑟的夏风吹过,吹动杂草,露出杂草下一具具森森白骨。
畸形的繁华。
“大人,你好坏~”
街道上路过的行人在看到这三个大字时,皆是面带不屑的嗤鼻。
“老爷!”
不喝上这碗稀粥,可能明天就饿死;信奉往生教,以后可能会死,但至少现在不会死。
欺压?
你让饥民怎么选?
城墙处,守卫城门的郡兵仅是目光冰冷的看着,似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之后的进城倒是一片波澜不惊,颇为顺利。
陈衍相当于是炼精化气中期,乙木灵体能够发挥出炼精化气后期,一百手持【血雷咒鸟铳】的龙雀军高的不说,起码也能拼掉一名炼精化气初期的敌人吧?
这么一看陈衍他们实力似乎看起来不弱,但若分散两家,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穷人根本不配住在长泽郡城里。
呼呼!
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只只蚂蚁,一只只麻木、空洞、绝望的蚂蚁。
听到这,陈衍又朝着官道两旁骨瘦如柴,眼神空洞麻木的饥民示意了一下,问道:
“赵炳坤。”
——
这是一座颇为古朴又不失精致典雅的建筑。
自高处望去,长泽郡城好似一头匍匐于平原之上的四口巨兽。
赵炳坤猥琐一笑,刚要有所动作就被门外的仆从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