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输了,这棋不下也罢。”李徽将手中棋子洒在棋盘上认输,哗啦啦的棋子声惊醒了已经迷迷糊糊入睡的苻宝和苻锦。
苻朗哈哈笑道:“主公怎么还急眼了呢?围棋乃修性之道。主公之前赢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样子。”
李徽道:“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阿宝阿锦两人在这里,便是分我的心。下个棋,你还玩上心理战了。你要我看着她们大着肚子,心神不安。元达,你越发不学好了。”
苻朗大笑道:“主公可真会挑理由。二位公主是主公的人,你们是三个对我一个才是。再说了,她们两个都没出声,在一旁歇息,怎地又分主公的神了?”
苻宝苻锦在旁点头道:“就是,郎君真会找理由,我们俩躺在这里也没动没说话,怎么就是堂兄的帮手了?”
李徽笑着起身,走到凉塌旁,伸手在苻宝苻锦的肚子上摸了一把,道:“贪凉不成,这屋子凉的很。有孕在身,不可贪凉。”
苻宝起身,对苻锦道:“锦儿,还不走么?郎君赶我们走呢,定是有事要和阿兄谈。走,回屋睡去,这屋子确实有些冷。”
李徽目送两人被侍女搀扶离去,这才回身坐下。苻朗已经将散乱的棋子全部收好,将棋盘棋罐整整齐齐的摆在一旁。
“主公是有事要和我说吧。今日主公心神不宁的,定有大事。否则也不至于走棋都颠三倒四,输了之后居然找理由。”苻朗笑道。
李徽点头道:“瞒不过你元达。确实有事要和你商议。司马道子派人前来送了一封亲笔信给我,信中提了一些请求。我想同你商议商议此事,也许需要辛苦你去京城一趟,和司马道子当面面谈。”
苻朗挑眉道:“哦?司马道子信上说的什么?”
李徽于是取出司马道子派人送来的密信,交于苻朗浏览。
其实这封信的内容荀康等人已经阅读了,苻朗这两天去临海郡公干昨日才回,所以并不知晓。今日李徽是特地来告知他的。
司马道子此次来信,是要向李徽借取大量的战备物资和粮草。从去年进攻桓玄未果之后,司马道子便积极的招兵买马,筹备今年的进攻。
从去年秋末到现在,近十个月的时间里,司马道子可谓是动用了一切能够动用的资源,全力募兵打造战备准备作战。近十个月的时间里,倒也颇有成效。
司马道子采用各种手段强征百姓入军,这十个月募得新兵十五万之众,加上其原来的兵马,兵力已达三十余万。
另外,司马道子在沿江码头积极的打造战船,训练水军,打造了数十艘战船,训练水军万人。
看起来,司马道子似乎已经具备了剿灭桓玄的全部条件。但是,只有司马道子和其心腹之人明白,他们面临的困难有多么的大。
首先,粮草物资装备的紧缺的问题一直难以解决。新募的兵士需要兵器盔甲,需要吃喝拉撒,需要兵饷发放,这些统统都需要钱。
大晋这几年战乱频繁,动乱不休。如今江州荆州梁益等州都在桓玄手中,徐州在李徽手中。这几处大州朝廷的得不到半点钱粮税收。若不是扬州三吴之地历来是钱粮富足之地,朝廷根本就撑不下来。但是即便三吴之地,几年前也经历过浩劫。教匪造成的破坏和影响尚在,那一次教匪浩劫死了几万人,毁了许多个家庭,至今元气也没能恢复。
此次司马道子下令增加钱粮赋税,大肆征兵的举动,又极大的伤害到了百姓。可谓是怨声载道,人人痛骂。
司马道子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和物资的拮据,巨大的物资粮草装备的缺口难以解决。
其次,短短十个月的时间,对司马道子而言还是短了些。特别是在水军操练和战船的打造上。
和桓玄作战,水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控制了大江水道,战事基本上便可以说是胜利了一大半了。之前和桓玄作战失利,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传统的江州和荆州水军强大,朝廷兵马无法控制大江航道,被迫强行从陆路进攻。而对方以水军猛攻,击溃朝廷大军的水军之后东进威胁京城,朝廷大军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回撤防御,以至于功败垂成。
这一次,痛定思痛,司马道子决定打造一支强大的水军以控制大江,扭转水军不利的局面,进而全面的解决战场上的被动局面。
但想的容易,做起来便难了。打造战船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物力,岂是一蹴而就的事。财物两缺,时间也紧迫,在十个月里建造了七十艘战船,已经是司马道子在现有资源下能够做到的极限。就算榨干了地皮,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而这数十艘战船显然远远不够,远远不能达到压制对方水军的目的。对方的水军可是有着几百艘战船的实力的,缺的还很多很多。
除非再用时间来弥补这一切,再等个一年半载,继续打造战船。或许时间的累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可以累积建造更多的战船训练更多的水军,但是,司马道子怎能等得及。越是拖延,西北桓玄盘踞的根基便越深,西北各州和朝廷便更是离心离德。而且,桓玄也没闲着,他也在大力建造战船,训练水军,招兵买马。时间上对双方都是公平的,而对方水军的起点更高,更难追上。
另外,对方已经拥有了火器。去年冬天,在寻阳的将领禀报了一件事,引起了司马道子的高度注意。那便是桓玄任命的豫章太守一个叫刘裕的,跑去寻阳城见刘牢之,展示了火器的威力恐吓刘牢之。虽然刘牢之并没有受其恐吓,将其痛骂一顿赶走了,但是这件事禀报给司马道子之后,引起了司马道子的惶恐。如果对方真的拥有大规模的火器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讨伐之战必将危机重重。
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困难和危机,让司马道子寝食难安,不得安生。本来司马道子准备开春便开始西进讨伐桓玄,但是不得不一拖再拖,一直拖延了下来。眼见已经快七月了,半年都过去了,司马道子怎能不心急如焚。
鉴于这种情形,司马道子写来了这封信。严格来说,这是一封求助的信。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先是吹捧了一番李徽,赞扬他戍守大晋东北之地,击败燕国南侵图谋,功勋卓著,朝廷上下尽皆赞颂。朝廷正在商议,如何对李徽进行褒奖云云。
高帽子之后,便是一番感情攻势,谈及之前朝廷对李徽的恩遇,历数自己和李徽交往,如何的推心置腹,如何的为李徽着想,驳回了多少对李徽的攻讦等等。
然后便将当前的局势说了一遍,表示朝廷已经尽全力去解决桓玄逆贼造反的问题,但是实在是力不从心。又说桓玄不剿灭,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一旦大晋社稷覆灭,所有人都要被桓玄吃干抹净,徐州也难自保云云。
最后,司马道子列出了他此次来信的真实目的,那便是:借兵、借船、借粮、借装备。甚至狮子大开口的提出了借火器。
“朝廷危难之际,弘度当为朝廷尽忠效力,此乃万古流芳名垂青史之事。弘度当不会坐视朝廷覆灭,逆贼篡夺我大晋社稷吧。桓玄小儿,阴险毒辣,野心勃然,若朝廷败退,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徐州有今日,有赖于朝廷恩惠,本王也多加照应,又有京城阻隔。倘京城不保,徐州暴露在外,北有慕容垂,南有桓玄,将难以立足。此事看似助朝廷,其实也是自助之举,望弘度高瞻远瞩,洞悉局势。此刻助我,一本万利,回报丰厚,更增德望。望弘度能应允本王,本王殷盼回音,陛下殷盼回音,朝廷上下,大晋百姓殷盼回音。”
苻朗读完了这封信,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