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然道:“什么钱?贫僧没看到。”
台下起哄,小兰很快从他袖子里掏出一大叠银票,望着那万两大票,眉开眼笑,她撇了老和尚,径直冲向伊宁:“姐姐,赚大了!”
李麻子道:“请客请客,中午五贤斋!宁姐请客!”
这时,许久不说话的瑞王开口了,笑道:“真是厉害,中午我请,走,我们去狮子楼!”
四个捕快不干了,上前道:“师傅,我们还没比呢?”
伊宁道:“那比吧。”
李麻子道:“你们四个什么武功自己没点数,跟宁姐比啥?”
四个捕快道:“非也,我等是跟董小哥比武。”
苏骅惊讶道:“你们跟董小哥比?他不会武啊?”
小兰道:“他练了一个多月了,可以了。”
瑞王问道:“董小哥是何人?”
董昭看着眼前这大人物,心里有些忐忑,毕竟他算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他不知伊宁会怎么说,不知是表弟,还是侄子。
伊宁平淡道:“我师弟。”
瑞王哦了一声,手抚胡须,打量了董昭一眼,说道:“一表人才啊。”
董昭低头拱手谢过。
四个捕快催道:“董小哥,该我们了,嘿嘿。”
董昭道:“请。”
五人到了寺门前,相距三丈远,董昭摆出了开山掌起手式,左手竖掌于前,右手平放于腰,双腿微曲。
那四人两前两后,摆成梯形阵,皆双手握拳,呈狮子搏兔之势。四个捕快中一个喊道:“董小哥,等会别哭,兄弟们,上!”
四个人迅速一冲而上,要包围董昭,董昭撒丫子就跑,绕着这石砖地打圈圈,台下一阵起哄,这是什么比武,不是四个大汉追着一个人揍吗?很多人摇摇头,转身离开。
六个公子目瞪口呆,这董昭打架就好比混混斗殴一般,哪有武侠那般身手利落的样子,几人不由问道:“这你师弟?”
伊宁点头不语。
董昭虽然在跑,但他牢记四人位置,步伐乱而有章,他一回头,看见一个稍胖一点的落在最后,他突然回身一掌,打向最近的那个捕快,那捕快抬手一挡,“砰”的一下,捕快被击退,他又抬脚攻击右边的那个捕快,那捕快躲开这一脚,一拳打他面门,董昭双掌朝中对切,正是开山掌的其中一式,关门隔山。“砰”的一声,他双掌齐切在捕快那手腕脉门上,捕快吃痛啊了一声,董昭准备抬脚踹,后边一个捕快飞起一脚袭来,他急忙闪身错开,眼看四人要呈合围之势,他闪转腾挪,硬生生左飘右踩,从缝隙里逃了出去。
小兰道:“董公子这腿法学到了点啊。”
伊宁点头,说道:“脑子还行。”
李麻子笑道:“才学一个月吗?看他跑的很顺溜啊。”
苏骅道:“学武,首先学的就是怎么跑,因为总有你打不赢的人。”
小兰朝台上大喊道:“董公子,你要是输了,可就当师叔啦!他们四个就要吃你的饭,睡你的床啦!”
苏骅听的脸上直抽,董昭大喊道:“我才不当师叔!”
四个捕快道:“董小哥,你这是想累死我们吗?这么能跑?”
董昭眼看那个胖一点的喘气了,突然回头,两个拳头朝左右打去,身后的两个捕快躲开拳头,董昭趁势又从两人中间一冲而过,另一个准备绕后的根本追不及,董昭走到那个胖捕快身前,迅速出掌,那个捕快格挡几下,终究被其一掌击中,大步后退,董昭快步直冲,飞起一脚,踹在那捕快胸口,胖捕快啊了一声跌落台阶下。
小兰喊道:“好诶,打下一个了。”
待他踢飞那个胖捕快后,剩下三个已经冲到他身后,拳脚向他后背打来,他立马俯身一记横扫腿,两个挥拳的捕快,身子前倾,哪里防备他这扫腿,都被扫中,腿吃痛站不住,身子更往倾,往前就是台阶下,终于,一个捕快站不稳,被董昭一脚扫的从他身上扑了出去,也跌落台阶下。
董昭起身,一手拉住那个在台阶边缘的捕快的手,直接一甩,第三个也啊了一声跌落台阶下。
此刻,只剩最后一个捕快了。
那个捕快强装镇定道:“我可是练过两年气的,跟我单挑算我欺负你了,来吧。”
董昭大踏步向前,手掌大开大合,那个捕快哪有什么厉害身手,几番招架格挡躲闪之后,也被董昭甩下了台阶。
董昭站在石砖地上,说道:“师姐我赢了。”
伊宁点头。董昭飞快的跑下来,他一脸笑意,这是他第一次比武赢。
小兰道:“如果他们跑的跟你一样快,你会如何?”
董昭愣了下,说道:“肯定被群殴,踩在地上打。”
伊宁道:“去吃饭。”
董昭道好,准备回去。小兰道:“你去哪啊?不回家吃,去狮子楼。”
“狮子楼?”
小兰笑道:“你打赢了,吃顿饭而已。”
伊宁看着四个唉声叹气的捕快,说道:“你们也来。”
一个捕快道:“我们就不去了,输了,哎……”
另一个道:“愿赌服输,可实在想不到,董小哥会用这种打法赢我们……”
董昭拱手道:“对不住四位,请见谅。”
四人也略拱拱手,然后离去了。
一行人往狮子楼而去。
西山寺外,度然和尚一掏袖子,嗯?伊宁给我的那一千两香火钱呢?难道?都让徐蕙兰那小妮子掏走了?他笑了笑,摇摇头,进了寺里。
京城东边那黑森森的府邸里,堂厅内,那个无须老者坐在左侧,另一个绯色锦衣的无须老者坐在右侧,两人中间摆了两碗茶,徐经站在他们面前,低头不作声。
绯衣老者拉着尖细的嗓音道:“那两人伤势如何?”
徐经道:“启禀掌印,两人均重伤,估计养好要几个月……”
绯衣老者眯了眯那狭长的眼睛,说道:“她生气了。”
无须老者道:“是,她知道我们盯上了她。”
绯衣老者伸出那煞白的手指,搭在那茶杯上,说道:“缓一缓吧,可不能逼她呢,毕竟是罕世高手。”
无须老者道:“我没想到的是,她打龙骁的时候,竟然没用全力……”
绯衣老者端起茶杯道:“所以,韩延钊就觉得也能跟她对上几十招了?哼,骄兵必败,他比卢彬又能强多少……”
黑袍人问道:“圣上可知这些?”
绯衣老者准备打开的茶盖又轻轻盖上,缓了一口气,说道:“暂时不知……但,她与圣上见过……”
徐经一抬头,满眼震惊。
狮子楼,坐落在城北一条有名的学士街上,这里靠近贡院,每逢科考,街上尽是考生学子,狮子楼也是很多文人雅士的所爱,故而很多公子都喜欢来狮子楼。
一群人坐在狮子楼二楼临街雅间,觥筹交错,酒过三巡,瑞王道:“阿宁啊,你苏伯伯这么称呼你,本王我也就这么喊你了,本王其实有个事一直落在心头,想跟你说说。”
伊宁道:“我猜到了。”
瑞王笑道:“哦?你说说。”
伊宁指着朱枫道:“让他拜师?”
瑞王大笑,将杯中酒饮尽,说道:“果然聪明。”
伊宁道:“但是……”
瑞王笑容淡了下来,说道:“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伊宁道:“恕难从命……”
瑞王脸色凝重了下来,说道:“为何?”
伊宁道:“我常远行。”
瑞王道:“为何远行?”
“找郭长峰。”
一旁的阮七道:“剑神郭长峰?”
伊宁道:“正是。”
瑞王道:“这么说来,你不会长久待在京城?你找了多久?”
伊宁道:“找十年了。”
“十年?”瑞王惊道:“你十年来一直在找?为何找?”
“兄嫂所托。”
瑞王叹气道:“阿宁,人生苦短,能有几个十年?别再找啦……耽误了自己。”
伊宁淡淡道:“总要找到。”
其他人也只是叹息,董昭却震惊不已,找十年,得要多大毅力?十年找不到还要找?
坐在伊宁身边的苏骅突然开口道:“阿宁,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伊宁道:“十几岁吧。”
苏骅喝了口酒,满面通红说道:“当年,你与陆大人夫妇一起进京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孩子,我十二岁,你十岁,你那时长得像个瓷娃娃……后来陆大人高中,你也在京城安下家,陆大人成了家父的学生,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西山寺……”
众人静静聆听,苏骅眼神有些默然,苦笑了一声说道:“当时在西山寺上香,你跑去摸和尚脑袋,我说你坏,你就打我,我都没见过这么凶的女娃娃……”
他继续说道:“后来我没事就爱去找你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跟你玩,他们几个也跟我们一起玩,你哪个都揍过,当时我就想,为什么总是打不过你……”
苏骅又继续喝酒,脸色更红,他缓缓道:“你及笄的时候,我还给你送了礼物,那时候你就长很高了,直到现在,我都没长你那么高……呵呵,那时候我多想娶你,你知道吗?”
伊宁平静道:“知道。”
苏骅道:“可是,后来,你十七岁的时候,就因为那件事离开了京城,一走,就是三年!那三年,我请了很多人打听,我也知道了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你们一家过得多难我也知道,可我无能为力……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成婚了,你回来京城不到一个月就又走了,你当时就看了我一眼……我当时多想跟你说说话……可你的马那么快……”
苏骅说着说着泪流满面,他再喝一杯酒,说道:“你再回来,就是四年后了,你回来待了两个月又走了,你话变得很少,我感觉不到以前那时候的无话不谈了,我也诸事缠身,等回过头,你又走了,一走,又是四年!虽然你回来送了我喜欢的礼物,但是,你为什么一直要走?要去找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你哪怕是在这京城,嫁个人家也好啊!让我们经常能看到你,这样难道不好吗?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苏骅还要拿酒,伊宁一把夺过,将酒杯攥在手里,说道:“别喝了!”
苏骅竟然靠着椅子,掩面痛哭起来。
瑞王听完苏骅的话,也叹了口气,说道:“贤侄,你这是何苦……”
贾和道:“哭个屁啊哭,大男人哭什么!”一边呵斥,一边却掏出手帕丢给苏骅。
李麻子道:“宁姐不出去,哪来给你带那么多奇珍异宝让你开眼界,你知足得了。”
高舒平道:“人各有志,相逢是缘,相聚当欢。”
顾章和道:“宁姐背负了太多东西,苏骅,她比你累的多。”
华卿道:“这么些年,也就阿宁还这么对待朋友,官场上尔虞我诈多了,哪有什么纯情可言,我们都愿她好,愿她在外平安,你哭嚎个甚?”
苏骅道:“你们在京城安逸惯了,哪里知道江湖上腥风血雨,你们知道——嗯……”
话没说完,伊宁一掌斩在他后脖子,苏骅一声闷哼,晕了过去。
“带他回家!”伊宁道。
华卿道:“交给我们吧,这小子喝多了话真多。”
伊宁对着瑞王一抱拳,说道:“王爷,抱歉。”
瑞王点点头,眼皮一耷,没说什么,伊宁带着小兰董昭下楼,结了账,回了闲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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