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念只是在消食后交给他们一人一颗盈盈发光的流珠。
“入睡前放置在手中即可,只是能不能想起一切皆随缘。”
其实,他们能不能找回失去的记忆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前缘已定,非人力可改。
三人急忙回房沐浴更衣躺下,握着流珠催促自己进入梦乡。
流珠慢慢消散,属于少年们的记忆似沙砾,随风一般逐渐清晰。
“阿客,我等你。”
“张海客,胆小鬼。”
“阿客,再见了…”
一声声甜蜜的阿客似刀割在张海客心口。
原来,一切皆有迹可循。
张海客,枉费你自诩情深,你却忘记了自己年少喜欢之人。
张海客,你可真让人讨厌。
原来,他在拉萨的那日,她复杂的眼神是重遇故人的惊喜。
她温柔的一句,“张海客,好久不见。”
可他只是怀疑的冷漠的看着她,语气听起来很淡漠无情。
她还是那个喜着红裙从天而降的小仙女,还是那个依旧会买山楂丸子哄小张们的小月亮。
可张海客却早已不是年少爱笑爱闹爱跟在她身边的少年阿客。
许多年月过去了,只有她没有忘记他们。
可张海客却变了,变得心狠手辣,变得严肃端方。
变成了小月亮最讨厌的那种人,无趣功利的张家人。
她还是那个小仙女,可他不是单纯的少年阿客了。
他们都在前行,只是把如旧的小月亮扔在了半路上。
他不知,这些年小月亮是怎么过来的。
有没有因他们都忘记了她而哭,有没有受委屈。
有没有人在她难过的时候抱抱她,哄哄她。
张海客想,小月亮有没有偷偷躲起来哭流泪。
他又想到张海楼在打闹中透露的只言片语。
小月亮是他们从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找回来的。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忽视的那些细节,他真该死啊!
她日日要饮的汤药…
她在张家躺了那十年,她比以前更加白皙的肤色。
这些天他们三人精心呵护她,似在养一朵娇贵的温室里的花朵。
他还暗地里嗤之以鼻,觉得太过矫情,她太过娇气。
原来,她只是身子不似从前那般健康。
小月亮在没有他们的年月里,到底受了多少苦难。
这一切,他都不知。
张海客,你的喜欢真不值钱。
你忘了小月亮,忘了你的小仙女姐姐。
无人免她忧,无人免她苦,无人让她有枝可依。
可小月亮默默安排的一切,免除了他们前行路上的疾苦忧愁。
他们,都是她的劫难才是。
从梦中惊醒的张海客摸了一把眼角不由自主流出来的泪。
也不开灯,坐在透过窗照进来的月光下,自嘲的笑了笑。
他们入梦寻回遗失的记忆之时,江南念独自一人撑着下巴坐在昏黄不甚明亮的烛火下饮酒等归人。
许是等了有些时分,她饮多了酒水在慢悠悠晃着的摇椅中睡着了。
睡不着心绪不宁的张海客出门见到厅堂里摇椅上的粉衫女子,忍不住上前颀长的身形俯下,轻轻一触即离。
灯花爆开了一下,惊醒了半梦半醒的女子。
张海客俯身的动作有些不自然,身体略微坚硬,江南念抬眸就能看见他喉结凸起的弧度,他的肌肤偏白,喉颈处更是白皙,喉结随着他的呼吸略略滚动,莫名让人觉得有几分禁欲和克制。
“阿客…你…”
这样的想法,令江南念脱口而出的话语忽而一滞,被他握住的手掌悬置在半空中。
“小月亮,我想起来了,对不起,忘了你。”
“对不起,让你一人流离失所。”
“对不起,张海客让小月亮失望了,变成了你讨厌的那种人。”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但当张海客真心实意向她道歉之后,她有些茫然。
毕竟她本就是个不在乎伦常血缘的荒谬之人。
可张海客和她不一样。
或许应该说,她不希望张海客和她成为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