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脚步却在门口停住。
她回头看了林弦他们一眼。
林弦却在这时,冲着钱护士,摆了摆手。
“是一区出事儿了?您快去看看吧。”
“一区的病人都挺危险的,您放心,这里交给我,我熟悉这里。”
“我看着大家,绝不乱跑。”
钱护士犹豫了一瞬。
但当她听到从电话里传出的,撕心裂肺的,不像人类的嚎叫后。
终于对着林弦点了点头。
扭头,就跑出了病房。
病房内,只剩下,林弦,白乔楠,陶星璨和一位跟拍摄像。
陶星璨,此时小心翼翼的询问。
“什么是一区?”
林弦咧嘴笑了一下。
“这栋病号楼,分一区和二区,一区和二区分别住着,Ⅰ级和Ⅱ级病人,Ⅱ级代表病情较轻的病人,而Ⅰ级代表病情较重或因身体原因无法自理、行动不便的病人。”
“大致来讲,都是疯子,但是Ⅱ级病人,还有清醒的时候,Ⅰ级病患,则几乎没有,按照我国法律,Ⅰ级病患就算砍死了人,也是在不能控制自己行为时,造成的危害……不会判刑的。”
白乔楠在一旁,眨巴了两下双眼。
“那妹妹是……”
林弦的笑容收了起来。
“她是Ⅱ级,还有治愈的可能。”
“但按照医生的诊断,她是双相情感障碍和偏执型精神分裂混合发作……也是传统意义上的疯了。严重的时候,会胡言乱语。”
而就在这时。
陶星璨,忽然蹲下身子。
她在一旁的墙壁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是……”
林弦的目光,也移了过去,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妹妹写的。”
“她还算清醒的时候,会在墙壁上,用铅笔写下来今天经历了什么,等我来看望她的时候,她就讲给我听。”
白乔楠和陶星璨,一起蹲下。
两个女孩子,好奇的看着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带手环。”
“抽血。”
“禁食。”
“绑在床上。”
“输液。”
“睡觉。”
“醒了。”
“抽血。”
……
“绑在椅子上。”
“绳子被伤口的化脓粘住了。”
“咬绳子。”
“不想被绑。”
“咬着咬着,歪着头睡着了。”
“手被绑在背后,排成一列,跟着人很好的叔叔,检查。”
“路上经过可以走出去的门口。”
“真想逃,可是不敢。”
“做了好多检查。”
“输液。”
“护士姐姐喂了我几口粥,我就不想吃了,有好多医生围在我床前,问我一些问题。”
“晚上护士喂药,发现医生给我加了一种药。”
“半夜被难受醒,心脏感觉要跳出来。”
“浑身上下突然充满好多我无法承受的力量。好想发泄出去,感觉身体要爆炸了。”
“一点点爬下床,扶着墙问对门口的护工阿姨说:我好难受,有医生吗;阿姨回复我了,“再不回去睡觉就把你绑起来!””
“我赶紧回到床上。”
“也不知道最后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了。”
“醒了。”
“抽血。”
“输液。”
“一整天都在昏睡,恍惚间,梦到自己在玩电脑。”
“哥哥来看我,他瘦了好多。”
“哥哥带了好多我喜欢吃的,偷偷喂给我,被护士发现,只好替我吃了。”
“2号病区的人不能去1号病区。”
“手臂手背找不到地方可以抽血了,抽了脚,还抽了大拇指关节,总算抽出来一点。”
“对面病床的小妹妹,每天晚上都会开始闹腾,她每天都盼望着家里的父母,把她接回去,但是每次她父母来看望她,她的病情都会加重。”
“晚上的时候,她会模仿自己的父母说话……“你能不能爱护自己的身体”;“焦虑,谁不焦虑?要说焦虑我比你压力还大。”“医院就是骗钱的,医生巴不得你生病,要不是你自杀,我都不会送你过来。”“哪里差你吃差你穿了,到底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再不上学你就废了”;“就你累,我们不累吗?”“朱晓红,你怎么不去死!””
“每天晚上都有好几个医生护士来给她打镇定剂;她其实也挺可爱的每次她被绑在床上闹的时候,我会过去摸摸她的脸跟她说不要再闹啦小心他们又来给你打针了乖一点,她就会安静一阵子!”
“和这个妹妹相比,另一个妹妹,要好很多,她晚上不嚎不叫,只是每天都在尝试自杀,她身上有很多伤疤,听医生说,她父母离婚了,她在学校被霸凌,在家里自杀了两次,父母就把她扔到了这里。她有一天说梦话了,她哭着说,爸爸妈妈,我只是生病了,我不是坏小孩……”
……
密密麻麻的文字。
两个女生,却已经不敢再看了。
白乔楠红着眼眶,站了起来。
她想说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
屋外,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一个个穿着病号服的病患,被反绑着双手,正被医护人员领着,送回自己的房间。
那些病患,从林弦他们所在的病房门口经过时,会冲着屋内看一眼,在看见林弦后,竟然还有病患,会向着林弦笑一下。
像是旧相识。
林弦也抬起手,和他们打着招呼。
而从门口走过的病患,竟然大多都是青少年。
不等白乔楠和陶星璨开口询问。
林弦幽幽的声音,就飘了出来。
“看来一区那边的麻烦很大,二区的病患,被提前送了回来。”
“绑着他们的手,不是虐待他们,是防止他们受伤。”
“六院的精神病患,青少年占到八成。那些孩子,要是健康的话,其实都挺可爱的。”
“刚刚跟我们打招呼的那两个,分别叫周君庭和孙立超;俩男孩儿,都是因为一些原因,在学校,被孤立,霸凌,一个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一个患上双相情感障碍……他们在学校时,都没什么朋友,但是在这里,他俩倒是成了亲密无间的兄弟,两个人约定好了,都不要死,康复后,还要当好朋友,周君庭,有一次跟我说,孙立超是他没有血缘的兄弟,就算天翻地覆慨而慷了,他们也是兄弟!两个都是很好的小男孩儿。在学校,却是被群殴,欺负的对象。”
“那个,只有一条手臂的女孩子,叫张芳瑜,出车祸,断了一条胳膊,幻肢症加重度抑郁;她本来是很勇敢的一个姑娘,断了一条手臂,还回到学校,正常上学,但是因为身体残缺的缘故,被班级里的校霸,带头孤立,霸凌……还……被侵犯!被侮辱!被拍照。”
“那个,圆脸,短发笑眯眯的女孩儿叫王彤,也是上初中的时候,在学校被欺负,殴打,辱骂,被拍了不雅照片,还被上传到了网上。照片传上网之后,这孩子就疯了,跳过楼,割过腕,没死成,之后就被家长送到了这里……”
林弦的声音忽然一顿。
“说来也巧。”
“张芳瑜和王彤,是同一所初中,霸凌她俩的,应该也是一个团伙。两个孩子出事后,学校据说开除了几个学生,但张芳瑜的妈妈,跟我说,最可恶的那个孩子,没受到惩罚,在家长发现自家的孩子被欺负之前,那个女孩儿就转学了。”
“她们只打听到,那个女孩儿,姓孙……叫孙诗琪。”
“诶,这都是和其他病患的家长,闲聊的时候,听说的,这名字真耳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