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以前是不是更好?”
袁可立思索了一下,不得不承认道:
“确实比以前更好!”
“陛下更注重经义,而且能用之治国,践行先贤大道。”
经筵成为召对,而且在经筵上提出的观点,会成为朝廷政策。这让很多士子,都是欢呼雀跃。认为皇帝以经筵治国,是践行先贤道理。
刘宗周也是这个想法,所以他反问袁可立道:
“所以经筵变成这样有不好吗?”
“阳明先生说:知行合一。”
“陛下先知后行、知行合一,这是真正的圣君啊!”
“再说,约束皇帝的办法不止经筵一种。”
“陛下设立的国会,对皇帝的约束更大啊!”
想到这件事情,刘宗周就忍不住赞叹。这也是他对经筵变成召对,不太在意的原因。
毕竟经筵说是能约束皇帝,实际能做到的臣子并不多。但是国会上的万民决议,皇帝是需要认真听从的。它对皇帝的约束,远远比经筵大。
所以,在当今皇帝赞同国会设立,并且当众承诺后。刘宗周越想越对皇帝佩服,知道只有真正的圣君,才能做到这些。
与之相比,皇帝运用权术揽权等缺点,几乎都不值一提——
毕竟皇帝正在把之前揽过去的权力,交给天下万民。
甚至,想到一些大臣对举人集议的反对,刘宗周觉得皇帝揽权才好。不然国会这个机构,永远办不起来。
可以说,设立国会这件事,让很多臣子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
刘宗周就是典型代表,认为当今皇帝揽权并非一件坏事,只有集中权力,才能重新分配。
想着之前和皇帝的几次交流,刘宗周向袁可立道:
“袁公觉得,重制礼乐到底是什么?”
“周公为何把制礼作乐,放在第一位?”
袁可立认真思索,说道:
“礼乐就是纲纪,唯有制度明确,秩序才能规范。”
“周公制礼作乐,奠定周朝八百年天下。”
“太祖立纲陈纪,大明天下已经近三百年。”
“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如今大明的礼乐已经用了将近三百年,多有不合时宜之处,施行起来让人手足无措。”
“所以陛下要重制礼乐,让大明再兴数百年!”
这是他的思索,也是很多人的看法。
虽然没有人在公开场合乱说,但是以唐宋的经验来看,对于一个朝代来说,三百年就是一个槛。
很多人认为,皇帝是在为大明迈过这个槛做准备——
成功了就能避免天下崩坏,不会像以前那样,经过一个乱世之后,由新建立的朝代制礼作乐。
刘宗周还没有想过这些,听到袁可立的看法,觉得肩上的责任,又沉重了几分。
因为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如果重制礼乐失败,自己不仅可能像方孝孺那样身死族灭,甚至可能连名声都没有,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看成大明覆灭的罪人。
这样沉重的责任,让他如何不感到沉甸甸。
但是反过来讲,如果重制礼乐成功,让大明再兴数百年,他的名声不说能比周公,也会成为天下公认的圣人。
所以他更加坚定地支持皇帝,支持重制礼乐。
想着皇帝私下里的说法,刘宗周道:
“陛下曾向我说,重制礼乐,就是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
“礼,就是秩序。乐,就是调和。”
“唯有对权力和财富重新分配,才能称得上重新制定秩序、调和社会矛盾。”
“这就是陛下心目中的重制礼乐!”
“不知袁公以为,要重新分配权力和财富,首先该做什么?”
袁可立听着这个说法,只觉醍醐灌顶,把皇帝登极来做的事情,完全串联起来,喃喃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陛下揽权的时候,还一直在放权。”
“陛下之前做的事情,也是在重制礼乐!”
想着皇帝和自己商讨的戒严法,还有规范的廷推法,以及在夺走锦衣卫的时候,又丢出来的卫尉寺。
袁可立完全明白了,当今皇帝虽然揽权,却不是沉迷权力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制定规范,要重制大明礼乐。
这让他的内心,变得和刘宗周一样,对皇帝更加支持。认为自己遇到这样的圣君,应该尽心竭力。
所以,他想着明日的经筵,说道:
“原本我打算向陛下讲《贞观政要》,现在看来,似乎讲《资治通鉴》更恰当些。”
“不知刘公以为,讲解《资治通鉴》的开篇如何?”
刘宗周听着袁可立的想法,顿时抚掌赞叹:
“确实应该讲《资治通鉴》。”
“它的开篇,就是讲礼崩乐坏。”
“要让天下人知道,礼崩乐坏后是什么样子。”
“这样才能明白,为何要重制礼乐。”
《资治通鉴》的开篇,是讲三家分晋,周天子册封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这在司马光看来是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节点,也是周室衰落的关键。
从此以后,天下彻底礼崩乐坏,进入战国时代。
这样的后果,谁看到都会受警示。所以刘宗周赞成袁可立讲这篇,讲解礼崩乐坏。
而且,两人心照不宣的是,那就是司马光说“天子之职莫大于礼”,又说“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
意思是礼崩乐坏的责任,在于周天子自己坏了礼。警示当今皇帝在重制礼乐后,也要遵守礼乐。
这样一来,自然能对皇帝带来约束。让皇帝不能随意违背礼制,造成礼崩乐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