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悬在所有官员头上的利剑(1 / 2)

韩一良的奏疏,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一是这种弟子弹劾座师的事情非常罕见,是对官场规矩的破坏。

以后很多人见到韩一良都会绕道走,不愿意和这种六亲不认的官员有交际。

二是皇帝的态度不寻常,没有像以前那样,对御史的风闻奏事大多留中不发,似乎有针对韩爌的意思。

这让一些人不由猜测:

皇帝是不是对韩爌不满,想要把他拿下去?

毕竟韩一良上奏的事情实在称不上大,只是韩爌的亲戚收受礼金而已。

这种事罚酒三杯也就过去了,值得在朝会上专门讨论?

一时间,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大多在讨论下任首辅的事情。

至于礼金案本身,反而没有多少人说。

毕竟韩一良提供的证据实在太扎实了,甚至反贪署还把送礼的人控制起来,拿到了详实的口供。

除非韩爌的亲戚能证明和送礼的人根本不相识、也没有接受过礼金,否则就摆脱不了逃税罪,要被依法惩治。

这让很多官员感叹,以后让亲友代收礼金也得注意。

以前这一块还有些模糊,但是有了赠与税后,朝廷能光明正大地追究这种行为。

如果亲友在被控制后顶不住,还有可能把自己供出来,让自己摊上受贿罪。

这种担心,在韩一良接到批复,把韩爌亲戚带到反贪署问话后,几乎达到了顶峰。

京城的官员几乎都关注起了礼金的事情,把今年收到的大额礼物、尤其是赠与税通过后收到的,想法悄悄给退回去。

否则这就是现成的罪过,甚至会被送礼的人当把柄——

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主动去补税,把自己给供出来。

风险这么大的事情,有些人实在是害怕,打算先观察一下风向,以后再想办法收礼。

可以说,朱由检用韩一良遏制贪腐的想法,起到了一定效果。

送礼的风气暂时被遏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一个表现就是今年的昂贵礼品很难卖,大多数商家开始主要做十两以下的礼物——

这样能规避赠与税,也有更多的人买得起。

锦衣卫搜集物价的经情司,提供了这个消息。

和皇室产业有关连的皇商,也确定了消息的正确。

这让朱由检知道后很欣慰,觉得拿韩爌开刀是正确的,一个次辅被弹劾,确实镇住了很多人。

现在,他更期待韩爌的表现,不知道老韩为了当首辅,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上次,老韩为了能实任大学士,从傲娇的拿捏养望,变成一切唯上的三语政纲,着实惊到了他。

现在他更期待老韩能拿出表现,让自己坚定用他的信心。

——

韩爌这个时候,压力比朱由检想的还要大。

不是因为他的亲戚收礼金,也不是因为所谓的逃税罪。

而是因为他的亲戚收的是阉党余孽的礼金,隐匿称颂魏忠贤的奏疏。

这在很多东林党人看来,是对东林党的背叛。

他们指责韩爌的地方,主要在于这里。

之前魏逆当政时,正直的士大夫耻与为伍,纷纷放弃仕途辞官。有的人甚至被魏逆谋害,家人还在伸冤。

如今有名望的东林党人,大多曾经和魏逆斗争过。他们在天下间的名望,主要来自这点。

韩爌的亲戚隐匿附逆之人称颂的奏疏,把那些趋炎附势、屈从魏逆的小人摘出逆案,让很多激进的东林党人受不了,认为是对他们的背叛——

这些人的附逆罪名没有了,怎显得他们的坚贞不屈?

和这些人同朝为官已经是他们极力忍耐了,如果这些屈从魏逆的人身上连罪名都没有,那么他们之前的抗争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身上隐隐存在的优越感,被韩爌毫不留情地践踏。

所以很多东林党人都言辞激烈地指责韩爌,认为他对不起遇难的东林党人。

韩爌受到的压力,主要来自于此。

他因为这桩礼金案,在东林党内部失去了很多人心。

这让他长吁短叹,后悔不该放任亲戚收礼。

之前他本以为是小事,隐匿的奏疏作者也大多没有什么大罪行,最多被定为第八等词颂。

在天启后期满朝称颂魏忠贤的情况下,这些人的作为实在称不上什么大罪。皇帝对这一等级的附逆人员都是原职留任,只是要削去官阶重新任命。

韩爌从不觉得这是大事,以后就算被人风闻告发,也对他基本无损。所以他的亲戚收到礼物提出请求时,他选择了放任。

没想到在逆案名单即将确定的节骨眼上,皇帝突然制定了赠与税。

更没想到礼金的事情被韩一良揭发,安上了一个逃税罪。

以至于他被放在风口浪尖,被很多东林党人指责。

所以韩爌这个时候,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今年运气太差,以至于如此多灾多难:

“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陛下不满意?”

“但是我这都是按陛下的意思啊,陛下也不想牵连进逆案的人太多。”

“为何要放任韩一良,针对我的亲戚呢?”

回想自己这几个月的表现,基本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帮皇帝推行五院改制,压住了朝堂上反对的声音。

就连皇帝强行制定的有产税,他也没有组织官员反对,放任这个对很多官员不利的税种通过。

可以说完全践行了三语政纲,把威福还于主上。

皇帝也从没有对他表示不满,甚至在很多票拟上,选择了他的意见。

所以现在的韩爌很疑惑,不知皇帝为何要对自己发难:

难道是不想自己担任首辅后威望太盛,威胁到皇帝的权力?

如果是这样他也认了,相比在东林党失去一些人心,他更期待复任首辅之位。

只要当上首辅,大部分东林党人自然会靠过来,认他为东林领袖。

他觉得自己可以再蛰伏一阵子,放低皇帝的戒心——

在首辅任命权被皇帝掌握的现在,他需要讨好一下皇帝。

怀着这个想法,韩爌言辞谦卑地写了一封奏疏,承认自己对亲戚管教不严,以至于让他们犯了罪过,请朝廷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然后又主动闭门思过,不和其他任何人有往来。

以往门庭若市的韩府,重新冷清起来。

就像他之前没有实任大学士时,遭到的待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