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渐晚,在夕阳照耀下,月尾岛上处处残垣断壁,弥漫着黑火药爆炸后呛人的硝烟,夹杂着难闻的岩石和海水被加热后海腥味,还有各种人体被打中后的血腥味,一派残破的景色。
确定北虏舰队撤离后,顾中校走出地下指挥所,看着苦心经营数年的月尾岛炮阵地被打的残破不堪,嘴角是止不住的抽搐,沉默了片刻,下令抓紧恢复与仁川港之间通信,并要求各炮阵地清点损失和伤亡情况,抓紧救治伤员,恢复战备。
忙活到夜间近十一点,岛上伤亡情况才清点结束,顾中校拿着德律风,用着沙哑的声音向邵铁均少将汇报情况。
两个多小时的炮战,月尾岛上损毁200毫米火炮两门、75毫米火炮五门、47毫米火炮12门,炮阵地被彻底摧毁六个,中度损毁九个,主观测所和三个方向观测所被毁,除了北面三个阵地没有损伤,剩余各个阵地均有不同程度受伤。
人员方面,得益于顾中校这几年的苦心经营,一共战死56人,主要是有三个炮阵地和两个观测所被直接命中,战位上官兵被一锅端。
此外,重伤87人,轻伤120人,包括军官阵亡3人、重伤6人,还有10余名官兵被困在坍塌的戊字号炮阵地炮位里,还在组织人手挖掘废墟,其余伤员均已后送至港口医院救治。
北虏损失方面,旗舰镇海号铁甲舰,远海、齐海号二等巡洋舰重伤,威海号、平海号、兴海号三艘巡洋舰轻伤。
作战目标方面,按照顾中校说法是我军大胜,击败北虏进袭仁川港企图。
顾中校说完后,德律风对面沉默了一阵,然后伴随着沙沙的噪音,传来邵铁均的声音:“守城兄,你们辛苦了,今日全赖月尾岛炮台独立支撑,我代表第一舰队向炮台兄弟们致意,你说的相关情况,舰队正在整理,今天夜里上报都督府。不过有三个方面还请守城兄抓紧落实”。
“将军请讲”,顾中校不自觉的坐直身子回道。
“第一个,请守城兄抓紧抢救被困的兄弟,医疗队已经派到现场了,我们海兵不会丢下一个袍泽,这个传统不能丢”,顾中校马上回道:“请将军放心,估计还有一个小时左右,陷在坑道里面的兄弟们就能挖出来”。
“那就好,第二个,请守城兄务必重视夜间对海警戒,我总觉得今天北虏不会无缘无故的正面对战岸上炮台,纵观各国战史,没有绝对优势的海对岸炮战,总是海上吃亏,今日炮战,北虏先是有三艘战舰重伤,连旗舰都受伤颇重,发现我军有五个炮阵地后仍然坚持对战,以北虏水师习惯颇为不智,只不过舰队这边一时半会想不到是什么原因,事有反常必为妖,不管怎么样,务必请兄弟们再辛苦一下,务必提高警惕,防止夜间北虏还有异动”。
“第三个,如有必要,请守城兄组织人手,看能否连夜抢修损毁的炮阵地,尤其是对飞鱼峡入口处的炮阵地,务必请抓紧修复,加派人手、补充弹药,如有需要,我会请舰队方面协助开展工作”。
“最后,还是要感谢守城兄和炮台兄弟们的牺牲”,顾中校听完之后,大声回道:“感谢将军关心和肯定,请将军放心,下官一定将您指示落实好”。
经过众多赞划和手下军官劝说,什么北虏被痛击一场,军心落魄,必不敢夜间来袭;什么兄弟们今日伤亡惨重,如果再要求连夜修复阵地,说不得会有哗变之虞;什么今日中校取得如此战果,京师嘉奖必会早日下达,何不借上峰奖励再行修筑之事,一阵阵马屁中,顾守城中校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有个幕僚说的“今日月尾岛对海之战,一举打破这数十日以来朝鲜战况之囧局,北虏进攻势头受挫,全赖中校数年积累、指挥得力、稳扎稳打,颇有古人上将之风,今日之战例必将被列入天下海战教程,并直达京师天庭,将军一职指日可待,卑职这里先恭喜顾将军了”,说罢,还和几位部下一起拱手预贺。
最终顾守城还是没有下达连夜加固飞鱼峡南口炮阵地的命令,只是要求剩余炮阵地加强警戒,一应事项,天明之后再说。
……
八月九日凌晨三时左右,一番鏖战之后的月尾岛守兵,大部分已经进入沉睡,只有少部分值班人员在苦撑着观察海面。
此时的海面上一片漆黑,下弦月早在上半夜就已经西沉落下,偶尔有几颗星星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飞鱼峡南口的备用观测所里,执勤的两个海兵早就困顿的不行,尽管现在实行的是两个小时一班的轮值哨,可惜黄士官和高海兵白日里也参加了炮战,而后又参加战后的搜寻抢救,等到了他们俩执勤时间,两人已经累的不行了。
伴随着一阵一阵海浪席卷碎石海滩的声音,黄士官和高海兵都是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黄士官因为年纪大了,睡得并不踏实,一阵阵尿意袭来,老黄半睡半醒之间忍了半天,还是扛不住膀胱传来的抗议,听着边上小高细细的呼噜声,老黄羡慕不已。
尽管是八月上旬,海边夜间还是阴冷潮湿,老黄自顾自的裹紧值班的大衣,叹了口气爬起来,迷瞪着眼,悄悄的向观测所后方走去。
老黄在岩石背后站定,解开裤带畅快的放起水,一阵海风袭来,老黄一哆嗦,人也清醒了不少,只觉得耳边的海浪声变得有些异常,除了平时听惯的有节奏的拍岸声,还夹杂着一震一震的海水被掀开的感觉。
匆匆放水之后,老黄抓着腰带,三步并着两步跑回到观测所,一脚就把还在酣睡的小高踢起来,连声说道:“快醒醒,可能有情况”。
老黄凑到支架撑着的高倍望远镜前面,闭上左眼用着右眼仔细观察,让小高听声音提示方向,不到一分钟时间,声音越来越大,而且明显是冲着飞鱼峡方向来的。
老黄也听到了声音,可就看不到目标,急的头发上全是汗水,从观测窗吹进来的海风,让老黄全身哆嗦,连带着望远镜也偏了方向,就在准备转回镜头时,余光看到南侧海岸边有着微弱的灯光在闪烁。
从巡逻艇观测手岗位上退下来的老黄马上把镜头定住,用着胡萝卜和猪肝保障后锐利的右眼仔细观察,果然,有五六个模模糊糊的目标,贴着南侧的海岸线在低速前进,要不是这些目标要转向对准飞鱼峡入口,根本看不见后部的信号灯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