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星先听到动静,立刻推开还沉溺在热吻中的霍昀,站直身体。
她没敢转身,一张脸红得彻底,小声对霍昀说:“刚才你爸妈好像开门进来过……看到了。”
霍昀瞧一眼虚掩着门,单手搂了她腰一下:“正好跟他们说清楚。”
他把徐子星的衣服拉好,拍拍身旁的位置:“你盛鸭汤喂我喝。”
徐子星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
霍家父母自看到她和霍昀接吻,回避了之后,久久都没回病房。她喂完霍昀鸭汤,洗好餐具,又陪了一会儿,才离开病房。
那天晚上,徐子星翻来覆去睡不着,压力特别大。
霍家父母知道,朱晴很快也会知道,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朱晴解释……朱晴知道徐家的所有不堪,知道她的缺陷,现在她却和她哥哥在一起,她们以后还怎么做姐妹……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要面对的还不止霍家人。
一场暴风雨正在靠近。
翌日,徐子星带李沅沅熬的小米汤上医院看霍昀,这下霍家父母在病房了,他们见到她,神色都颇不自在,很快又借故离开病房。
徐子星喂霍昀喝完小米汤,拿着餐具和水果出去洗,准备果汁。霍昀现在只能吃流食。
刚阖上病房的门,坐在门边塑料椅上的霍母立即站起身,对她笑了下:“徐小姐。”
不像之前喊“子星”了。
徐子星敏感地发现霍母对自己称呼上的变化,这意味着霍家人已与她划清界限。
她和霍昀应该是不可能了。
虽然之前她对自己与霍昀结婚的事,同样也没什么信心,但到底会存一份希冀。可现在这声“徐小姐”,彻底斩杀了这份希冀。
“阿姨有话同你说,咱们到楼下咖啡厅坐坐?”
徐子星回神,乖巧笑笑:“好,我把这些餐具和水果洗好,就下去。阿姨您稍等我一下。”
霍母看一眼她手中的东西,点点头:“那我先下去等你。”
徐子星拿着东西往水房走,脸色全变,以至于回到病房,还魂不守舍的。
霍昀见她神色不好,问:“怎么了?”
徐子星躲闪:“咖啡瘾犯了,我下去买杯咖啡,你赶紧把果汁喝了。”
“好。”
徐子星下楼去,在住院部一楼咖啡厅靠近收银台的卡座上找到霍母。
人刚坐下,霍母就开口道:“徐小姐,很感谢你这几天每天来医院探望霍昀,真的非常感谢。我和霍昀他爸人生地不熟的,好在有你的关照。你母亲做的鸭汤很鲜,我和霍昀他爸都很喜欢,替我感谢你母亲。”
徐子星垂眸点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知道你和霍昀在处对象,我和他爸昨晚一夜没睡。为人父母,不求孩子多有钱,只求他健康平安没有拖累,一辈子顺顺遂遂。你家的情况我们也了解了,我们并不是嫌贫爱富,只是你哥哥……”
话到这里,霍母摇了摇头:“我们就霍昀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是不希望他以后生出孤独症的孩子,余生都在拖累中煎熬。”
徐子星什么都没辩解,抿唇点头,站起身:“我懂了阿姨,等霍昀出院,我会跟他分手的。”
她朝霍母鞠了一躬,转身回病房。
开门进去,霍昀在看手机,陈颂候在一旁。
霍昀见她回来,熄了手机,问:“不是去买咖啡吗?咖啡呢?”
徐子星看一眼空空的手:“哦,我边走边喝掉了。”
霍昀朝她招了招手:“过来看看。”
“嗯?”徐子星走过去,“看什么?”
霍昀揽着她的腰,坐到病床上,重新打开手机:“这个钻戒怎么样?蓝钻,刚好和项链配套。你喜欢定制款还是品牌款?”
徐子星难过地移开目光:“以后再看吧,不急。”她站起身:“我去做果汁给你喝。”
人一出去,霍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熄了手机。
陈颂压低声音:“一旦徐律师知道当年那个案子和您有关,恐怕会误会您。她哥哥是孤独症,若是知道您当年逼死……”
霍昀咬牙:“够了!”
陈颂噤声,没敢再往下说。
霍昀厉声:“我这次车祸,跟星芒腐败案无关,李志杰夫妇没那个能耐!去查查王建业和金俊!”
陈颂大骇:“您怀疑恒江证券……”
话没说完,病房门开。徐子星拿着果汁进来。
霍昀挥了挥手:“你先去忙吧。”
陈颂颔首:“您好好休息。”
…
徐子星一直在医院陪着霍昀。霍家父母继续消失了一整日,直到晚上七点多,才回到病房和她交接。
徐子星离开医院,走路回家。
霍昀还有半个多月出院,那时,他们就该分手了。
想到他兴致勃勃地看婚戒、以为他们可以结婚,徐子星就难受得想哭。
霍家人反对的理由只有一个——她有一个孤独症的哥哥,她可能会生出孤独症的孩子。不是她不够优秀,也不是他们不喜欢她。
很多时候,徐子星宁可自己是个基因正常的残疾人,都好过有一副正常的身体却流淌着有缺陷的基因。
“子星……”房门被推开,李沅沅抱着枕头走进来,柔声说,“妈妈晚上跟你一起睡觉好不好?”
徐子星侧过脸,胡乱抹了抹眼下的泪痕,往床边缩去,给李沅沅让出位置。
李沅沅把枕头架起来,身子靠在床上,侧过身,将她抱进怀里。
“其实妈妈想问你——霍先生那么帮我们,你最近几天也都跑医院照顾他,你们俩……在谈恋爱吗?”
徐子星没吱声。
她已经决定和霍昀分手,不想再让李沅沅担心,便说:“没有的,我和他本来就经常一起工作。至于我去医院照顾他,纯粹就是感谢他为基金会,为小海星做的事。”
李沅沅轻拍她的背,放开她,靠回床上。
徐子星脑袋枕在她肩上,虽然眼眶通红,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我们好像很少一起睡,也没这么轻松私密地聊过天。”
她其实很在乎李沅沅,虽然有时候会埋怨李沅沅生下她、让她受累,但到底是母女,有天然的血缘牵绊,和李沅沅在一起,她很安心,也很幸福。
亲情弥补了感情上的痛。
李沅沅轻拍着她的手臂,低低说道:“看到你和霍先生,我想起了我在子豪他爸之前,也有一个相恋多年的男朋友。”
徐子星稍感意外,但意外的是李沅沅主动提起,而非前任的存在。
其实她早就知道李沅沅的前任是宋学文。
她问:“你和那个人,为什么分手?”
“我们是高中同学,又是大学校友,毕业后我分配在老家当老师,他想继续读研,所以我们就分开了。后来我在学校认识同为老师的子豪他爸,就结婚了。我们结婚的时候,很多人羡慕:双教师家庭,分配了一套房子,以后只要把孩子培养成才、送出国,我们就是最幸福的家庭。”
这是体制内家庭喜欢选择的路,比如徐海丽。
徐子星叹气。
这一瞬间,脑子里一些小时候的片段涌了出来。
“我想起来了,小时候舅妈说——你在我爸之前有个男朋友,又高又帅,你们分手的时候,他还来家里求外公外婆,但被他们赶出去了。我当时还以为舅妈造谣呢。”
李沅沅红着脸笑了,双眸温婉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徐子星想起了她年轻的时候,也常常这样笑着。她当时又白又瘦,说话温温柔柔的,像极了香港演员张可颐。
后来,她在照顾徐子豪的岁月煎熬中,熬成了眼前这幅模样。
可即便她现在老了、皱了,她的嗓子依旧没变,声音依旧温柔。
徐子星小声问:“你现在还会想起他吗?”
李沅沅摇头:“太忙了,很少想起。我眼里只有你和你哥,一点也放不了别的人别的事了。”
这就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