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府见情况不对,连忙插嘴道:“崔刺史请见谅!詹司马这些日子的付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也是为了凉州境内的安稳着想。只是因为今天最后一天了,可是您那边还迟迟没有给出任何答复,大家都着急得不行。下官人小力微,安抚不住商队的人,所以才去请詹司马来帮忙。”
“你一个知府,居然还安抚不住几个商人?”崔蒲冷笑,“柳知府啊柳知府,你可知道整个凉州境内有多少商人?一年内会发生多少事情?你身为一地知府,又有多少事情要忙?结果现在,就因为几个商人找上门,你就招架不住?既然你自己承认自己没本事,本刺史看你这个知府也不用当了!”
柳知府原本就凉冰冰的手脚顿时僵住了,整个人也跟冰雕似的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詹司马也被崔蒲这话吓了一大跳。他原本以为崔蒲的火气都会冲着自己来,却不曾想,他竟是不分对象胡乱扫射,现在更是直接就免了柳知府的官!
柳知府可是他最坚定的盟友。现在这件事,也大都是他们俩在一起合力完成的。要是柳知府被免职,别人都会看到是他没用,护不住自己的人。那以后下面的人谁还肯听他的话?
所以,他必须护住柳知府!
心中拿定主意,他赶紧便道:“崔刺史请息怒!柳知府身为凉州父母官,早已经在凉州任职多年,政绩可圈可点,深受百姓爱戴。现在这个案子实属特殊,所以他才……这个中原因,崔刺史您应当也是清楚的。”
言外之意便是,柳知府是碍于长安那边的压力才会对那些人低头,并不是他无能。顺便,他还暗暗给崔蒲挖了个坑——你之所以这么快把案子给破了,说不定也是碍于长安那边贵人的情面呢!
崔蒲冷笑不止:“案子再特殊,也不是朝廷命官抛下自己该做的一切去向庶民卑躬屈膝的理由。官府做事,偶尔也会伤害一部分人的感情。但只要最终事实证明你是为了百姓好,百姓到头来都会理解你,并对你感激涕零。不过一时的几句骂语,忍了也就过去了。不信你问吕老爷,现在他还恨不恨我们凉州官府无能?”
吕老爷——也就是商队的首领连忙摇头:“你们哪里无能了?你们简直太能耐了好吗?之前看案子迟迟没有进展,我们心中着急,自然会找上门来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嘛!现在案子破了,我们也知道自己之前是太过焦急了,我这就向诸位您认错!”
说罢,便躬身一礼。
他这个躬一鞠,便是将詹司马之前发的话给堵了回去。
詹司马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这么能说,而且借力打力这一招玩得还这么溜!
一咬牙,他干脆撩起袍子跪下了:“今日之事,柳知府的确有错,刺史您要罚他也是理所应当。可是,在府衙门口认错的人除了他外,也有下官。下官自知能力浅薄,不能为刺史您分忧解劳,反而还差点拖了您的后腿,下官也有错。既然如此,下官愿意和柳知府同罪,请刺史您责罚!”
崔蒲垂下眼帘,看着这个进一步逼迫自己的人,唇角泛起一丝冷意。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有错,却不是有罪。但是到头来呢,却又让崔蒲以罪责罚他,而且还是和柳知府同罪!这就是在宣告——有本事你把我们都给免职了!
这是打算把两个人给捆在一起,要动你就两个一起动,要么你就一个都别动。
一口气把知府和司马都给拔了的话,那么必然引起凉州官场动荡。而且短期内他还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来取代这两个位置。
詹司马依仗的就是这一点吧?
此言一出,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下来。
后头那些下阶官员早跟着跪下,一个个一声都不敢吭。
不吭声,也就是表示站在他们那边了吧?
崔蒲轻轻一笑:“本刺史一直听说詹司马你是个老好人,本刺史也认同。不过今天,本刺史算是知道你这个老好人好到什么地步了。你看看你眼下做的这些事,和个娘们有什么两样?本刺史只见过女人一起共享吃穿首饰,如今你的所作所为可是让本刺史大开了眼界了!”
詹司马老脸一红,身体越发僵硬了。就连柳知府也羞臊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两个堂堂男子汉,居然被比作女人,这羞辱比之前更甚!
看来,詹司马没打算放过崔蒲,崔蒲也没打算放过他,现在两个人是当众杠上了!
正这么想着,便听到崔蒲又笑道:“罢了,本刺史只是看你们做的那些事闹心,故意吓唬吓唬你们罢了。结果谁知道,你们还当真了!算了,既然都已经过去了,这事也就罢了。柳知府,詹司马,你们回去吧!先将手头的事情整理整理,明天咱们再一起好好审理这个案子。”
这个时候再放了他们,这羞辱就更上一层楼了。搞得好像他们认了自己是娘们这个指责似的!
柳知府心中不服,便要抬头辩解。奈何他才抬起头,崔蒲却已经转过身去:“今日天不亮就出门,奔波了大半天,本刺史累了,先歇息了!这些匪徒以及货车,再展示半日,然后就收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去吧!”
然后便摆摆手,抬脚扬长而去。
姿态越发的嚣张了。
可是现在,他的确是有嚣张的资本。
詹司马暗暗咬牙,一张脸已然变得铁青。
而就在这个时候,崔蒲忽然又转回头来。
“对了詹司马,本刺史还有一句话忘了和你说——以后,不要打着刺史府这边的名义去做那些事。本刺史还没死呢!而且,如果本刺史真个无能,本刺史也自会认了。不需要别人来帮本刺史认错,本刺史不稀罕!”
说完这个,他又展颜一笑:“而且,事实也证明,本刺史比有些人有能耐多了,不是吗?”
然后,他才终于又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留下詹司马跪在原地,被所有人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一张老脸彻底掉到了地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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