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泞兄弟。”
江瞩珩忽而一把握住落在胸前的手腕,关切地看着她,皱眉道:“你怎么身上的温度如此热乎,可是有什么不适?”
此言一出,阮沨泞慌张得立刻把手抽出来,连连摇头否认,转身不敢再继续看他。
她把毛巾丢尽盆里,抬腿去拿阿倾后来考虑周到买回备用的衣物,走过来的时候,一面自顾自地做心理建设,一面尽可能轻柔地上手,帮忙江瞩珩从手臂往上套好衣服,一来二去的,扣扣子的动作也比先前迅速得多。
衣裳褴褛的病号转眼变成位仪表堂堂的人,只是头发被汗水交织得有些结乱,阮沨泞略一思量,转身去抽屉拿来木梳,面对有些讶异看着自己的人,指了指他的发髻,双手做了个解开绳结的动作问询。
“如此,便麻烦你了。”江瞩珩见状也不推脱,微微侧身,就将后背留给了她。
答应得太快,阮沨泞反而顿了顿,然后三两下解开他的发髻,顷刻,一头如瀑的黑发就这么散落下来,如精雕细琢璞玉般的侧颜在垂落的长发下被印衬得不可方物,她拿着梳子从上至下,不敢使大劲,一遍遍悉心地梳理着已经不知道结成如何的青丝。
像平日为自己束发一般,她帮他扎好发髻,那俊秀模样一现,俨然化身成一位翩翩公子,她端详着,甚是满意地点点头,正沉浸于打量着自己的手艺终,忽然听见江瞩珩喊她:“阿泞兄弟。”
欣赏的心情暂停,她听见他如是问:“可否教我如何做手语?我想着,若是学会了这个,日后你就无需绞尽脑汁同动作,我们的交流也能够毫无障碍了。”
他转过身望向她,认真的神情看得阮沨泞不由一愣,一时间忘记回答。
他等了等,没见回复,语气有些失落道:“果然还是太麻烦了吗?”
那样子就如同一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子,阮沨泞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见状连忙拉着他的肩膀,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快。
“你这是答应了吗?”
再一次得到回复后,江瞩珩笑起来,那双眼睛没做大表情的时候总像带着漩涡要将人吸进去,含着笑意时却又如醪糟一般要叫人沉醉,他开口道:“那不若就从今日开始,烦请阿泞兄弟前去书桌写下常用的日常话语,再是按着字句教导我可好?”
阮沨泞闻言没动作,见他已然做好了准备,心思一动,俯身拿起那本先前被江瞩珩翻阅过的书籍,指着书本扉页上的一排方正劲道的字迹,又指指自己摇摇头,琥珀眼睛里是懵懂与无知。
江瞩珩一顿,问道:“看不懂?你不曾识字吗?”
阮沨泞点点头,忍不住用渴望的眼神注视着着他。
她从小就没有读过书,除了个别尤为简单的,诸如“人、入”这样几笔就能完成的以外,其他的文字简直一窍不通,就连要跟随一辈子自己的姓名,她也只是会同人比划,若让她实打实去写,可是万万写不出的。
因着莲芸乡的私塾不大,只容得下交得出大把钱的人家,故而一般去上课的都是富裕些的主,阮沨泞曾经试过蹲在私塾的窗沿边偷听,然而还没听清两句,就被里头的夫子拿着戒尺追了出来,非要嚷嚷着她把钱拿出来,一个在学生面前仪表堂堂的先生,竟然因为此事露出类似于街上泼皮的样子,小小的阮沨泞吓得拔腿就跑,那先生碍于一屋子的学生等着,恨恨地骂了两句,放话别再让自己看到阮沨泞,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原以为事情就到此结束,谁曾想那夫子是个嘴碎的,简简单单一件事被传成了有个不要脸的小孩日日恬不知耻蹲守在窗门外,不花钱就想学习读书认字,莲芸乡传得沸沸扬扬,阮父阮母逢人就被问,你家是不是有个不要脸的小孩,小心长大成了白眼狼。让他们好一阵子抬不起头来,把阮沨泞骂了个狗血淋头不止,还要打得她身上一条一条的痕迹。
从那以后,阮沨泞就记住了,她没有办法读书认字,只要她还待在莲芸乡里头,就只能一辈子老老实实地做个砍柴种田的文盲。
“我明白了。”
江瞩珩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眉眼如画,如是对她说:“你教导我读懂手语,我教导你识字读书,等身子好些了,再教你提笔写字,这般你道如何?”
此言声声入耳,阮沨泞品味着,终是乐开花来,那笑容从眼角蔓延至嘴角,竟感染力十足地让江瞩珩也不由被带动,面上沾染了三分笑意。
“先过来。”他往里靠了靠,示意阮沨泞在床沿坐下,又将手中的书摊开,往后翻了几页,翻到一句诗文。
弄玉轻盈,飞琼淡泞,袜尘步下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