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冷冷地开口:“如此不堪一击,这今后也不知能办成多少件事,倒不如死在那里。”
阮沨泞吓得浑身一颤,身子不知哪来的力气爬起来又要磕头,脑子里已经想好他若还要不依不饶杀了自己的话,她便咬舌喷他一口血,谁都别想活。
幸而,他只是留下这句话,看也不看她一眼,掀开马车帘子,三两步走下去,迈进府邸。
她的额心尚且还点地,便听见千夙在外头说道:“下来吧。”
第20章 一眼看破
景临王萧子珏,十八岁便率领八百骑兵出征对战燕国,突破层层包围,接连解困两座城池,此后威名大振,又因其性情素来喜怒无常,手段雷厉风行受人诟病。否则这样一位功勋赋身,且容貌迤逦的王爷,该有不少闺中女子心生慕恋,而不至于到现在连个妾都不曾有。
倒是也有人为了巴结手握实权的景临王,送来过不少各色各样的美女,可无一不是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这般辣手摧花的名声传出去,谁还敢把自家的姑娘往火坑里送,更有甚者传言他好龙阳,只是没两天,传播者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再往后,便无人敢在背后议论这样一位祖宗。
尽管传闻里的萧子珏不可一世,萧府内却看不出半点华贵之感,反倒单调得有些清雅,没有什么过于华美的装设,素木夯基,青砖黛瓦,薄薄的一层雪点缀府内处处,落房檐,落平地,也落在瑟瑟发抖的阮沨泞身上。
直到现在,她还是只着一件单衣,体内热气四散,冻得指尖发紫,眼睫染霜,如同被从冰窟里捣鼓出来般。
千夙领着她在居所前止步,利落一刀划开她手腕的绳子,甚至看不清出刀如何,收刀又如何,已经抬手为她指了个方向道:“进去吧,王爷在里头候着你。”
她略一颔首,缓步踏进了点着炭火温暖的室内,被温度的反差所致,身上爬起一阵鸡皮疙瘩。
抱臂走近,入口便是两盏植株陈设,往里闻见檀香阵阵,牵引她透过层峦叠翠屏风,看见昏暗烛火透出的挺拔人影。
她继续走,绕过灯火通明,便见男人正襟危坐在案前,若非手里把玩着一条苍翠欲滴的小蛇,倒是宛若书画里头的公子。
那本应该冬眠的玩意儿此刻不知是被如何弄醒的,竖瞳尖锐,吐着信子,绕过他的手腕,溜过他的指缝,缠绕在那枚白玉扳指上。
阮沨泞瞳孔骤缩,一下子顿住脚。
她生平最害怕的生物便是蛇,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它们算是同类,谁沾谁死,可她并未对这些玩意儿有任何归属感,除了恐惧只剩厌恶,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愣在那做什么?”萧子珏似乎才注意到她的存在,挑起眉道,“来,过来我这里。”
他这模样,看不出一点在地窖时的虚假温情,也看不出一点在马车上的真切狠戾,却是半真半假的客气,如同一个有千百张面孔的傀儡人。
再如何恐惧他手里的东西,阮沨泞也不敢忤逆这道命令,踌躇一刹,双手握紧拳头,一点一点靠过去。
她跪坐在萧子珏的身边,瘦弱的身形与宽广的背影映射在屏风上形成鲜明对比,随烛影飘摇。
他没理会她,只细细地打量着那条绿色的蛇,眼中的神情堪称温柔,可分明就是个狠辣之人,又何提这温情能有几分真。
他指尖轻触蛇身,描摹纹路端详着,明知故问开口:“你可明了,这是什么?”
她当真是怕极了,既是怕他,又是怕它,一眼都不愿看那玩意儿,又不能忽视他的问话,只得垂眸摇头,他却不依不饶,故意把蛇凑近她面前,“嘶嘶”出声的危险之物吓得她忙慌后倾,一个不稳便双手向后撑地,魂都差点飞了,胸腔还在起伏。
他轻轻地笑起来,眼里依然不带任何情绪,看她强装镇定的拙劣演技,总算是肯收回手,扬眉说道:“此物名唤竹叶青,只要它给你来上一口,若不能及时吃下解药,不到半炷香,你便能一命呜呼。坐好来。”
末三个字语调急转直下,阮沨泞不得不僵硬地直回身子。
其实她倒不是害怕那随时可能让自己丧命的剧毒,只不过小时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印象太深刻,给成长以后的她留下不少的阴影。
尽管那一回的玩意不带一点儿毒,甚至因为年代久远对于被咬的痛感程度也模糊了不少,但害怕有的时候就是如此不讲道理,搞得人有时候会分不清到底是害怕某件事,还是害怕成了害怕本身。
萧子珏问:“知不知晓,凡生人入我居室,皆需如何?”
这话看似是个问句,其中却暗藏压迫意味,根本不像是要个答复就能善罢甘休,她心一紧,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脖子硬生生卡在那,木然得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