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都要把肺咳出来了。”千夙抱臂摇摇头,他们日常总是互呛,这会儿语气却少见的不太强硬,也许是对病患特有的相对缓和,温声道,“从第一次见你以血为水,便知道你是个狠人,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这冰凉透骨的冷水,我手触碰都嫌冻,你究竟是泡了多久,也不怕日后留下病根。”
阮沨泞捂着嘴又咳了两声,梨涡浅浅,露出一个淡笑:“先前可是你告诉我的,做戏要做全套,若非我演得那么逼真,那心思缜密的陈烨又岂会奋不顾身跳下来,让我有能一击毙命的可乘之机?”
她所描述的陈烨,便是上一个任务的目标,他妻子早亡,连一双儿女都没留下,即便小妾生了个大胖儿子,也没能转成正妻,足以见得他心里头给亡妻留的一席之地,而那位早亡的妻子,正是因为失足溺水而死,打捞上来的时候尸体都浮肿得看不出原貌。
阮沨泞很清楚,他救自己,正是因为对亡妻的愧疚。
可她并不能就这些任务之外的事情而心软愧疚,不下死手。
因为她是影卫,负责送人下地狱的影卫,除了萧子珏的命令,她谁也不能听,更别说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你倒是熟练了不少。”千夙视线定格在她面上,“我记得你第一回 杀人时,好像缓了很久,如今也不过足月有余,便能心平气和谈论,真叫我刮目相看。”
“人不能总在原地踏步,终归是要有些成长的。”阮沨泞漫不经心比划完,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试图去够桁架上的衣服,奈何下半身还窝在被子里,手太短,够了好一会儿都碰不到。
千夙看不过去,抬腿走进门递给她,说道:“你最好成长之余也别忘了痊愈,王爷命你明日便进宫去照顾玳贞公主,在他比武招亲期间寸步不许离开,若有急事就发射信号弹,我自然会赶去接应你。”
“明日?你确定不是在同我说笑?”阮沨泞瞪大眼睛,手里的动作都因为着急而快上不少,“我这才刚完成一个任务,因公受难,烧都没退完,床都下不了,好歹给点时间歇息养病,再有,眼下我这副模样,连自己都照应不过来,如何就要去服侍公主?如何能把公主服侍得周到?”
“说是照顾,实际上是需要你在公主身边盯紧暗处的危机,一来眼下多方都在觊觎公主,不得不做好万全的防备之策,二来公主单纯天真,还是需要有个人挡在前面把龌龊腌臜的手段隔绝,你我皆为下属,人身行动本就不属于自己掌控,与其抱怨不合理的行动,还是收起私心老老实实做好分内之事比较好。”
千夙说完这一袭话,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你便趁着今日好好躺躺吧,明早便要动身。”而后缓缓退出了屋子,竟然还破天荒地帮忙把房门带上。
阮沨泞的视线久久不能离开那扇隔绝内外的门,一想到有些人出身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有些人或者就注定在泥潭中摸爬滚打,她便觉得不公。
可这人世间不公的事情还少吗?
公主与她,云泥之别的两个人,有什么可比的呢?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打了个喷嚏后,默默穿好了衣服。
第34章 鸿门之宴
草长莺飞, 五日的光景一晃而过,比试的这一天很快便来到。
旌旗飘扬,风声烈烈, 风声与喝彩声把气氛炒得高涨, 然而实际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精彩的,前头几场在会点武功的人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着实让人尿性十足,相较于武林高手之间互相签订生死状后真刀真枪地实干,几个骚人墨客互相用花拳绣腿较劲, 确实不比斗蛐蛐高超到哪里去,你一下我一下打得有来有回,软弱无力毫无章法,一时间竟看不出谁更绣花枕头,白瞎了开场敲锣打鼓的排面。
徐骞此人倒有意思得很, 还知道格挡之后即刻反攻,直拳要以勾拳来对, 指不定真的被萧珽抓过去特训了两天, 把这柔弱的状元郎教了点水平出来,虽然赢得不算轻松,但竟然能连连胜过对手, 也着实叫人大开眼界。
看热闹的官员们议论纷纷, 似乎对于徐骞究竟能不能抱得美人归颇有心得,莫衷一是地发表自认独到的见解。
有的人被打动了, 感叹起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意:“我看呐, 状元郎当真是想要娶玳贞公主啊,这一脸拼尽全力的模样, 说不定是真心实意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