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留情的言论一出,本来还强忍着眼泪的小孩一下子红了眼眶,泪水盈满眼帘,眼瞅着就要泄洪,当是时,面前如变戏法般出现一块还在冒着香味的肉饼,虽然东西早已经凉了,而且还被吃了半个,但是剩下的部分依旧干净,色泽与气味对于肚子饿扁了的小孩有着天然的诱惑力,一下就让他看愣了神。
这块饼的主人来自身侧——那是一位头戴帷帽,身着素衣的姑娘,她身形窈窕,看上去估约十六七岁的模样,帽上的面纱严严实实遮住了她的样貌,但是举手投足间的清冷气质,难免让人无限遐想,这是哪一位从深山远林中走出来,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仙子。
她未置一词,手就这么举着,轻晃了晃以作示意,妇人一愣,也不推脱,接过那半块肉饼,连声道谢:“多谢姑娘,兴言,还不快谢谢姐姐。”
小男孩脸上的苦哈哈全退去了,垂涎欲滴咧着大牙,就着母亲手中的肉饼一口咬下去,他看上去着实是饿极了,小小一张嘴也能吃出狼吞虎咽的架势,边吃边含混不清说:“谢谢姐姐,姐姐一定是个人美心善的人!”
小孩看上去不懂事,嘴倒是甜得很,只是这姑娘依旧不曾说话,甚至连点回应都没有给予,默默收回了手,重新恢复先前抱臂的姿势,靠着木桁头一偏,看样子是休息去了。
妇人便不再多言,伸手对孩子做了个噤声,在他乖巧点头之后,也顺势闭目养神了。
天色将晚,夜泊南下,许是路途太远,船上的人纷纷疲惫起来,接二连三东倒西歪地昏睡过去,在寂寥无声的暮色下,倒是无比契合。
“已经到岸了!大家快下船吧!”佝偻腰背的船夫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身后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又试探着喊了一声,“有没有人要下船啊?”
依旧鸦雀无声。
船夫便不再叫唤,熟练停靠好摇摆的船,转身走进蓬内一看,确定了无人还有意识,一改那副淳朴的虚假模样,直起腰板,随脚一踹门口的大汉,冷笑一声道:“这烧银子的迷香还真是好用,不过是熏了一柱而已,一个个就睡得比猪还沉。”
他从左到右挨个搜身,搜了大半船人,没搜出什么贵重的东西,唾弃一口,咒骂道:“娘的,老子费这么大功夫,驼的怎么全净是穷酸货,油水捞不到多少,还要给那群贼寇们牵线搭桥,倒不如把这群人通通淹死,直接去官府把山贼们举报一锅端了来钱快!谋财害命,这一状告,也够老子生活大半辈子了!”
嘴上说得畅快,船夫低低地笑起来,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赚得象盆满钵满的日子,奈何回归现实依旧骨感,他摇摇头,正准备继续将手伸向下一位受害者。
瞬然,喉间径直迎上一把匕首,亮光闪烁之下,映照出他惊慌失措的脸。
“女侠饶命!”
这船夫不亏是演戏的好手,先前憨厚老实装得像,眼下害怕认怂也快得很,双腿一跪,两手合掌,一改尖酸刻薄样,换了张可怜兮兮的模样,痛哭流涕起来,“女侠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算计到了您头上,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婴孩待哺,实在是家里贫穷,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女侠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小人保证,从今往后绝不再犯!”
那帷帽姑娘对此视若无睹,只字未言,利刃的刀锋更近威胁,空出的手随意指了指船上的几位老弱妇孺,伸出细长的指头,比划了下道上常见的手势:“放、人。”
船夫定睛一看这熟练的动作,更确定是踢到了不该惹的铁板,暗暗埋怨自己气运太差,欲哭无泪道:“是是是!小人马上放了他们,还请女侠先把这刀子收一收,小人才好行事啊?”
姑娘还是分毫未动,指着自己又指向其余的人,做了个叫他意想不到的动作。
“绑、绑起来?”船夫虽然恃强凌弱,可人倒是机灵,由此有些不太确信,迟疑着开口,“您是说,您要和这几个人一样,继续充当卖给贼寇们的货?”
清香扑面,姑娘长臂一伸,将帷帽从头上取下,露出一张堪称国色天香的容颜——她的肌肤如璞玉一般无瑕,眼尾微挑,双眸本该是柔和的琥珀色杏眼,却因为里头咄咄逼人的寒光而平添三分冷意,鼻梁高挺,唇色淡淡,天然带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整张脸上柔和的轮廓与锋芒毕露的气质形成鲜明对比,却难以叫人离开视线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