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哥哥如今还会需要亲自上战场吗?”阮沨泞盯着他从活结处离开的手,比划着,“来年姜燕开战之时,定然又是新的危机重重,硝烟四起,应当不能让一国之君再去冲锋陷阵了吧。”
“大燕倒是没有成为皇帝就不能上战场的约定俗成,历代燕王间都流传着一句话,说连战场都无法征服的人何谈征服朝堂?况且兵符只有掌握在君主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虽然如今一般由大将军代为执掌,但若是情况需要,冲锋陷阵也不是不可能。”江瞩珩顺势往后躺倒,“退一万步而言,未来的事情,谁又知晓走向为何?天象的预测都有不准确的时候,我们凡人又怎么能猜得到结果呢?”
他的面容沉静下来,目光追随月色辗转,口中喃喃:“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
话音未落,身旁随同躺下来一个人,正是照猫画虎学着他行为的阮沨泞。
她躺在房顶上,气势十足地高高举起手,他以为她也要诗兴大发来上两句,饶有兴致等待着,结果那只手方向忽然一拐,下一刻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江瞩珩:“嗯?”
虽然困惑,他却没有反抗,唇畔含笑任由她如此动作。
她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身侧的掌心里写下:“既然都说了帘幕垂,何不闭眼小憩一会儿?在这样以天为被,以顶为床的地方入眠,可不正是个新奇的体验?”
“你说得对。”他更加放松下来,眼睫扫过她的掌心发痒,怡然自得地轻笑,“若朕等会儿睡着了,阿泞可得记得拉住朕,别叫朕滚下去了。”
一定不拉你,一定让你滚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阮沨泞在心里默默说。
确定他合眸了,她才收回手,趁他闭着眼睛仔细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他。
两年之前,他将她从醉汉手里救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穿着粗布麻衣的他很是俊朗,剑眉星目,陌上如玉,如今身穿这样修身的华服,精雕细琢的脸更是被映衬作无暇的举世无双,身为一国之君,还是上阵杀敌的一国之君,长得这般好看,走出去说是隐者仙人或者书生君子也十分有可信度,连萧子珏那张饶有侵略性的面容都在背后受人谈论,也不知道他这张脸究竟能不能威慑住敌人。
阮沨泞的目光细致而又缓慢地流连在他身上,从上到下,经过天庭,眉眼,鼻梁,最后驻足于唇齿,她看着,脑中忽而产生一种疯狂的想法。
吻上去。
吻上去,然后咬破舌尖,把他毒死。
这个不管不顾的念头出现得太过突然,却与她有些迷惘苦闷又困顿不已的心情不谋而合。
萧子珏当初要她给燕王下一种长期的慢性毒药,却没有在她能速战速决的毒血上考虑做手脚,显然也知道江瞩珩此人对于危险的敏感程度,不可能让她放血给她可乘之机,他身边的旻越应当同千夙一般职责,虽然明面上看不见,但是潜伏在暗处人根本察觉不到的地方,只要主上出现危险就能立刻出现,手起刀落将人诛杀。
所以萧子珏才会想出拿他特调的毒药长期作用之法,虽然起效慢,但是好用在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只要日积月累就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至于大燕的国防图,因为知道下毒的风险相较之下更大,所以是作为更保险的一条里应外合的后路,倘若燕王真的被毒死了,大姜大胜还有什么难的呢,国防图也就成了添头而已了。
换言之,如果她能够直接速战速决地把江瞩珩弄死,她的任务也就超额优秀完成,大燕必然会被萧子珏进攻到溃不成军,此后若是天下大合,她指不定能够重获新生与自由。
而吻他这个动作,一时半会儿冲击之下,无疑谁都看不出来背后的真实目的。
可这真的就是她想做的事情吗?
她想要吻他吗?她狠得下心杀死他吗?
阮沨泞回答不出来。
她发现有时候,她居然连自己的脑子在想什么都无法看透。
夜风带来些许凉意,冻得她缓过神,把偏过去的头转回来,朝天空看去。
不知是星星在动,还是她的心在动,天空的景象不再静止,而是顺势流转,她抬起手想要摘下一颗仔细看看,却恍然根本遥不可及,只能望着空无一物的手再次出神,不知道究竟在思索些什么。
良久,天边忽而出现一道一闪而过的亮光,她人一怔,又看见接二连三的亮光洋洋洒洒,忽而反应过来刚才过去的那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