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他们是在姜国境内相逢相知,仅仅两年的时间,她能跨越山水,摇身一变成为大燕的钟氏凝女,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知道她带着目的接近自己,而且这个目的背后的阴谋还不小,他的理智要他除掉所有的威胁因素,但他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能靠补偿,靠温暖让她回心转意,因为他明白她一定是有苦衷。
神女遇刺那一夜,哪怕她做得天衣无缝,哪怕她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到了安沂殿,她那些挟持时不说话,意识到被骗后不让他入殿的可疑行为,还有看见神女到来之后眼中转瞬即逝的惊异,都被他尽数收归眼底,与之后神女的证词一核对,甚至都不需要多做什么复盘,他便已经猜到了刺客就是她。
她想要拿到的东西,他依稀也能察觉到。
但回到内殿的时候,他看着她露在外头的手臂,想的不是查看伤口确认身份,而是,她这样又要着凉了。
他想,他其实不是一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但对她,他从来就下不去狠手。
一个小姑娘而已,能掀起什么大浪。
他总是用这句话搪塞她对他的种种不利行径,这种特殊的对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明白,可能是她浑身是伤却还要拼命救他的时候,可能是他不需要糖果她却能把身上的蜜饯都给他的时候,可能是她笨手笨脚杀不死一只鱼的时候,可能是她杯酒下肚就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那些他原以为早就记不清的过往曾经,却拼凑成一张千丝万缕的网兜,结结实实兜住了他心底的她。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
江瞩珩说不清楚,他见识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过太多林林总总的事,唯有阮沨泞是个例外。
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他就被她目光中的求生欲所吸引,她太过纯粹,纯粹到只有想要活下去这一个欲望,但她的眼神同时又无比干净,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就像传说中冰山之上那朵无人见过却口口相传的纯净雪莲花。
后来在朝夕共处中,他愈发与她亲近,为了弥补遗憾,把她当作亲弟弟对待,重逢之后,知晓她竟然是女儿身,他心底有种自己一时半会儿都没察觉到的欣喜,他自我解释为,从没有过妹妹却失而复得的喜悦,正因如此,他才不希望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影响了她,想把她好好地捧在手心,保护好,让她能幸福。
“至于昭仪娘娘如今为何沉睡,微臣合理猜测,是因为体内两种互相作用的毒素突然失衡,身体为了自我恢复而强迫大脑切断意识调养生息的一种机制,除非能够一下子拔除干净其中一种毒素,否则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导致娘娘永远沉睡下去。”何源打开药箱,拿出自己那一套先帝御赐的针具,“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微臣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且为娘娘施针,帮忙促进体内的各种流通循环,加速消耗,以此让身体为了需求补充而强行调动意识的重新恢复。”
“朕明白了。”
江瞩珩轻轻抚摸阮沨泞的额头,眼底尽是温柔,尔后站起身:“便按你说的,旻越。”
最后两个字虽然已经因为喑哑而有些不可闻,但侍从还是单膝跪地出现:“属下在。”
“你即刻派人快马加鞭去南疆,请巫族人来此。”江瞩珩表情严肃,“就说朕要亲自和他们谈一谈新的生意。”
第65章 欺骗
纳鞑西接到赴燕任务的时候本来是有些不乐意的, 族长上一回让他去大姜搞事情的时候也说得是没什么,结果族长是吃到了那姜国太子给的渔翁之利,拿了一大笔钱, 他可惨了, 作为被推到前头的人,他给那什么景临王搞得一连几天都没缓过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回了南疆。
这回族长又是用老话术,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就是过去见见燕王谈谈生意,有钱赚你不去不是孙子吗?赶紧收拾收拾出发, 到那里记得说话好听点。”
他能怎么办呢,作为巫族为数不多不会水土不服的使者,反正有这种出远门的事情都是他顶上去,后悔投胎到这里也晚了。
毕竟大燕是巫族一大经济来源,给谁甩脸色也不能给自家金库甩, 心里再怎么惆怅,面上也无比奉承, 吃过瘪的傲气不敢再有, 右手覆于左肩行礼道:“使者纳鞑西参见燕王,愿燕王万寿无疆,愿大燕繁荣昌盛。”
接下去就是几桩交易的洽谈, 先前双方都是靠书信往来, 所以眼下其实算第一次面对面的谈生意,纳鞑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 还算游刃有余,两边负责人你一言我一语, 聊的也还算比较友好,满意地拍板了最终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