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间,何其寂寥。
她把选择的权力,留给他。他选择了死。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夫妻一场,她该陪着他的。
在黑水镇,陪他南下。
他做将军,她给他料理府邸。
他打开家门,永远有一盏热茶等着他。
生,她陪着他。
死,她亦该陪着他。
白若梨站起身来,她从袖中摸出银针。
阿九蓦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慌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若梨,万万不可!”
“滚开。”
白若梨甩开他的手,冷冷说道。
她厌极了与皇家的纠缠。厌极了逼死夫君的政事。厌极了今夜的星辰与故旧。
“若梨,朕让你好好活着,这是圣旨!”阿九厉声道。
白若梨轻蔑地笑笑。
她一心求死,还在乎什么圣旨不圣旨的?
一直以来,她和砚山就是在乎得太多,才活得繁重。
银针刺向她的穴道。
一股强大的内力袭来。
银针掉落。
乌兰紧紧抱住白若梨,坚定道:“姐姐绝不可如此!”
乌兰原本早就能赶来的。可偏偏在御湖边撞见慎儿出事。一切就是这般巧。她慌着想法子救慎儿。待慎儿被人从水里捞起,人事不省。她竭力将他腹中的水压出来,他才睁开眼,眼里却是一点黑色都没了,猪肚一样的白。
他不认得孟娘,不认得内侍,谁也不认得了。甚至,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他只是痴痴傻傻地笑。
乌兰心里揪着疼,带他回琼华殿安置好,方才循声赶往乞巧楼。
白若梨力气耗尽,似燃尽了的蜡骤然熄灭一般,昏倒在乌兰怀里。
乌兰看着地上方砚山的尸首,什么都明白了。
龟息散,救不了他。
什么都救不了他。
他骨子里的信念,比他的命重要,比夫妻相守重要,比一切都重要。
这个冥顽不灵的男人。
枉她苦心筹谋了这样久。竟是一场空。
姐姐还是成了世间伤心人。
乌兰将白若梨抱起,向琼华殿走去。
她要守着姐姐,不能让姐姐做傻事。她要想办法,让姐姐改变主意,活下去。
“昭阳——”
阿九唤了她一声。
乌兰回头。
阿九想了想,道:“没什么,朕就是喊喊你。你去吧。”
皇后保着白若梨,亦是为他的社稷考量。毕竟方将军已经死了,朝廷该厚待他的遗孀。皇后安抚官眷,恰如其分。阿九这样自我劝慰道。
其实,他很想问她,那会子宫里大乱的时候,她去了何处?怎么不见影踪?她来了乞巧楼,怎么不问问他,有无受伤,平安否?
但他没有问出口。
他觉得她近来有些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
他想不出她改变的缘由。
他们明明是恩爱缱绻的。
宫中幸存的人,收拾着今夜的血污。殷鹤等人被松绑。
尸首被掩埋。血被水冲淡。
七夕之夜,悄然过去。
阿九站在城墙的高处,负手而立。
西宫苑有个洒扫的老内侍,向他禀报:宫中大乱时,皇后娘娘同一位俊俏的和尚在一处,举止颇为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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