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没那么容易。
知意毕竟是公主之身。
中原朝廷有祖制,未嫁公主,薨逝后,葬入皇陵。
阿九怎么可能把知意交给他,草草葬于野地呢?
何况,他清楚,阿九视他为心头刺,将他关在祈福寺,十多年。倘若,阿九知道知意对他如此情长,又将会何等恼怒,如何看待乌兰?
他想到了白若梨。
此事若能有白若梨相帮,或能达成。
所以,他将这封信,放在了方府门外。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
乌兰看着女儿这封信,心头百感交集。
她没有想到,小小的知意,会对老段有如此深邃的感情。
也许,这就是命吧。
曾经,她欠老段的,山海难填。
兜兜转转,她的女儿,用最纯真的情愫,填了母亲路过的荒芜。
知意在生前,尽到了皇家公主的职责,为家国而亡。死后,不该仍将其困囿在皇陵。知意该如自己所想,做自己。
几乎是一瞬间,乌兰想好了怎么做。
她要给女儿,最后的自由。
四更天,阿九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躺在昭阳殿的床榻上。
这张床榻,有他和乌兰多年的温情。
一度,在这昭阳殿,他以为他拥有了世间最平凡却最珍贵的天伦之乐。
知意的离去,是压垮他的一座山。他强撑了多日的精神气儿,一下子被抽空了。
他冥冥中觉得自己什么都失去了。
他从害怕,到绝望。
“昭阳,昭阳——”他不知不觉地喊道。
珠帘外,殷鹤回话了:“官家,微臣在此。”
阿九怅然道:“阿鹤,原来是你。”
“官家是不是想问皇后去哪儿了?”
阿九不作声。
殷鹤又道:“官家今日原不该将她放出来的。”
“她去哪里了?”
“她坐着方夫人的马车,出宫了——”殷鹤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阿九听出了弦外之音,缓缓道:“有什么话,说吧。”
“微臣手下的逻卒看到,她去见了一个人。”
“谁?”
“段和尚。从祈福寺逃跑后,失踪很久的段和尚。”
阿九闭上眼。
乌兰,你果然要离开我了。
你当初是为知意留下的。知意刚走,你便也要走了。
明镜从他别画眉,今日便同行路客。
“请官家示下,要不要立即诛杀此二人?”殷鹤问道。
黑暗中。
离灯灭不远的阿九,沉默了很长时间。
宫廷的花落之声,如此悠长。
帘卷西风,他说了八个字:“莫要伤她。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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