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清晨,小五在西宫门等了许久,不见知安来。后,舵主再三催促,说渡口的渔船要开了,再不走,误了时辰,今日便走不成了,官家若不走,留在此处多一霎,大家便都多一分危险,也辜负了帮主筹谋的一片苦心。小五无奈,只得携竹晚先走。
竹晚自手刃其父后,受了大惊,一路魂不守舍,上船后不久,开始高热不退。
小五不断地绞湿帕子,给她敷在额头上。
渔船在大海上晃晃荡荡,很是不平稳。
竹晚烧糊涂了,一直喊着“娘”。
那模样,甚是让人心疼。
小五回忆着与她相识以来的种种。在月下驯鹿的少女,她念的兰花词,她为他做的兰花糕,自请凌迟,御湖救驾……
细细想来,她对他一直都是倾心相付的。
只不过,从前,他把她的那些好,当成了处心积虑,当成了别有所图。
国亡之时,这个他从不在意的女子,坚定地陪在他身边。
在勤政殿,她流着泪,问他,官家要怎样才信我?
生死之际,她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勇气。
此刻,小五忽然懂了,懂了她的勇敢与怯懦,倔强与柔弱。
他看向她,轻声道:“竹晚,我信你,我从此信你。你醒来吧。”
渔船行到傍晚,夕阳照着沧海,像水面燃起了火。桃红色的云彩,支离破碎的美。
小五想起南星,仍是会心痛,但已没有那么执拗了。
他与南星的初遇,虽隔着数月,却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驿站的茶肆,他从飞贼手里抢下她的钱袋子,却被她当作飞贼,挥拳打过来。他说,你认错人了,大嫂。
朝朝江口望,错认几人船。
他用了少年人全部的幻想去喜爱她。他以为她一定是他的妻子。原来,一切只是他的自以为。
在云浮山的时候,师父跟他讲过人生八苦。
他那时总是不明白。
如今,他下山一场,上过战场,坐过金銮殿,经历过爱而不得,才悟透了师父的话。
船在海上飘了几日,终于抵达。
崖山有接应他们的人。
小五抱着竹晚,上了岸。
刚安顿下来,当地分堂的舵主红着眼来见他。
小五问出了何事。
那舵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属下接到临安城的飞鸽传书,帮主,帮主他……”
“爹爹如何了?”小五忙问。他的心兀地提上来。
“帮主被鞑子所擒,从城楼上跳下……没了……”
小五怔住了,那颗提起来的心,终是没有落下去,在一大片悲伤里浮着。
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