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远之所以被李秋认为是个莽夫,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要他稍微动用一身神识,便可以发现眼前的李秋已是筑基境末期修为的事实,也就不会还在想着额跟李秋斗法了。
然而他没有。
他的飞剑被李秋压住,而周围的炼气弟子已经聚集过来了,都在看着眼前的一切,这让他觉得自己的面子上,更加的挂不住。
他见对方只是将自己的飞剑锁住,却并没有断了飞剑与自己的联系,便知晓对方在灵宝宗的地盘上,不敢拿他怎么样,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一张明黄红色的符纸出现在他手中,那符纸中画着一把微小的偃月刀。顿时,一股磅礴的金五行杀气,充斥了附近的空间,周围的炼气弟子立刻被骇得如鸟兽散。
灵宝!想不到邢远也有灵宝。
也对,灵宝宗,怎么会缺少灵宝呢。
当年薄恨的手中的灵宝,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灵宝符咒,一击之下竟然有金丹境初期的威力,凭借那灵宝的攻击,他与薄恨两人才堪堪抵住妖族的金丹境强者,侥幸活命。
眼前的邢远也拥有此物,倒是有点出乎李秋的意料,不过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李秋与心远两人来此后,已经向灵宝宗表明了身份与原因,正等着薄恨去跟宗主禀报,这邢远见到心远后,不问青红皂白,登时就是要御剑杀人,而且现在更是连灵宝都取了出来,不由让李秋动了几分真火。
看了看靠在他身旁的心远和尚,见他仍然是对这自己摇头,李秋便知晓对方的心思,仍是想要息事宁人,只好强行压制怒火,语气尽量平和的说道:“邢远师弟,我们来此是为了请……”
“罪”字还没有说出口,邢远已经大怒:“师弟也是你叫的?看我灵宝!”
说完,便将灵宝激发。
顿时,灵宝中封印着的偃月刀飞了出来,迎风涨为丈许大小。
李秋皱了皱眉。
古朴的偃月刀不大,而且也没有那种炫丽的色彩,但是上面的威势却着实骇人,看起来虽然粗陋不堪,却历经岁月的苍凉,似乎包含着天地至理。
不好,这又是一枚金丹境威势的灵宝。
李秋杀心已起。
心远和尚还是摇头。
而偃月刀携毁天灭地的威势,已经狠狠地斩落下来。
“昂——”
九声龙吟齐出,虚空中又一柄偃月刀现身。只是这偃月刀长约五六里,通体金光闪闪,其中的九颗星辰,更是蕴含宇宙之机。
巨型偃月刀朝着袭来的偃月刀,狠狠地劈斩过去。
“轰——”,一时间顿时地动山摇。
此时,薄恨正在伏龙殿中,向宗主禀报去非的身体情形,还没等宗主厉如海示下,殿中的人便感觉宗内一阵剧烈的晃动,护宗法阵大门前的位置,更是传来了“隆隆”地巨响。
地龙翻身?
不像,倒像是金丹境的强者在施展神通。厉如海一想到这里,立刻便飞身出殿,几个呼吸间,便到了宗门的法阵大门。
结果,他刚来到这里,便看到了原本宗门前的空地已经完全消失,一个五里长、五里宽的大洞赫然出现,这洞深约四五百丈,由于太深的缘故,打断了水脉,正有泉水在洞底汩汩冒出,不一刻便将洞底充满。
抬眼望去,左侧的邢远此时还好,除了有点吃惊之外,并没有大碍。在他的头顶上方,那枚灵宝还在静静地悬浮着,不过明黄的纸张边缘已经有些褪色。
厉如海便瞬间明白,邢远这是激发了灵宝,才会造成如此巨大的威势。
而另一边几百丈外,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此时正背着另一个人,他的情况就不太乐观了。这人全身的衣服几乎破烂不堪,脸上也是灰黑一片,只有两只眼睛转过来看了看他,随即又转回去,紧紧盯着邢远手中的灵宝。
李秋表面镇定,内心早已叫苦不迭。
原来,自己颇为依仗的北斗七星大阵,虽可斩断十里龙卷风,但是刚才面对邢远的灵宝那仿佛随意的一击,还是落了下乘。不但整个阵法被那封印的偃月刀劈散,而且那刀竟然还有余威斩向自己。
北斗七星大阵与对方的偃月刀相撞之时,李秋便已损耗了体内八成的灵力,而为了抵挡偃月刀最后的余威,李秋又耗费了最后的两成灵力,就这样还是差点挡不住,最后龙鳞甲浮现而出,才最终堪堪抵消了灵宝的一斩之威。
李秋原本自忖丹田灵气是寻常修士的八倍有余,灵力更是充盈无比,岂料灵宝只是一击,就差点将自己击成重伤。不但灵力耗尽,丹田都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由此可见,若真是由金丹境的修士全力一击,那种威势该是多么的恐怖,恐怕李秋自己早已被当场斩杀。
在场之中的金丹境修士,只有厉如海一人。他自然清楚地明白,邢远的灵宝封印着的偃月刀,刚才那一击该是多么的恐怖。
就算换做是他本人亲自来接,下场估计也是颇为狼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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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个背着别人的高大男子,在灵宝的全力一击之下竟然能够安然无恙,就大出他的预料了。
而在场中的邢远则有些发愣。他这是第一次使用灵宝,之前根本就没有动用过此物。不过他倒是听薄恨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用,而且还跟他讲述了薄恨自己在极北之地施放符宝与金丹境妖族斗法的经过,将此物夸的天花乱坠。
可是对面那人好像颇为轻松便挡住了灵宝的全力一击,而且还安然无恙地站在飞行法器上,这让邢远有些怀疑自己的灵宝威力。不过,他看到下面的那个巨大的深坑,又觉得灵宝的威力尚可,至于眼前的那人为何能抵挡得住,他就想不出原因来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击,却又担心仍然伤不了对方,白白浪费了自己的灵宝符咒。
却在这时,耳边想起了薄恨的怒吼声:“邢远,你疯了么,用灵宝符咒去对付上门来的客人,难道要挑起我们与青木宗的争端吗?”
邢远这才转过头来,不过,他首先看见的是宗主厉如海一张阴沉地脸,连忙收了灵宝,对着宗主跪倒。
厉如海冷冷地看了一眼邢远,却没有理睬他。而是冲着半空中的李秋说道:“李秋是吧,传闻你独斗十三筑基境犹能大胜而归,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来人,大开阵门,让李秋进宗。”
李秋这才放下心来,便降下飞行法器,来到了场中。
其实,也没有所谓的场中了,因为原本的广场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且再不进行填充的话,坑底涌出的泉水迟早会将深坑填满,形成了一个小湖。自然,这些不用李秋着急,自会有杂役弟子对深坑进行填埋恢复。
李秋背着心远和尚走到厉如海跟前,躬了一下身子,由于李秋身后有人,不能施礼,只是说道:“厉宗主,李秋此来是为了……”
厉如海一摆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秋,又看了看他背在身后的心远和尚,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人来此,目的我已尽知。且先住下,等到君舞出关再说……来人,引李秋去卧龙岗休息,一定要好好招待,不可怠慢。”说罢,朝着邢远招了招手,让其跟着自己,然后回宗去了。
于是厉如海与邢远在前,李秋紧随其后,薄恨则在一旁引路。
说起来,八大宗门之中,说起威严霸道,灵宝宗当为第一。
只要看各处的建筑布置,便可以略知一二。
灵宝宗之所以选择在此处离宗,是看中了此处的山势。
原来这处山脉,其实也并不广大,只有千里方圆,在各大宗门之中,算得上小了。
可是这山势走向却与众不同。这山最高峰便在李秋入宗时的门前,大约千丈高,只是这里坡势较缓,没有那么突兀罢了。其后面的山脉走势便慢慢平缓,直到与地面齐平。
说到这里,外人也不并没有太大感觉。可是自山门开始算起,到宗门的最后方不过百里的宽度,这山竟然弯曲反复打十八次之多,若是从空中向下俯瞰,整座山脉就像一条巨大的盘龙一般。
这就是灵宝宗的先人选择在此处开宗立派的原因。
不但如此,这里所有的建筑,从大殿到道路,到楼台等等等等,都是从山势中或挖掘,或雕刻出来的。与灵宝宗下的山脉完美的融和在了一起。
而且这里的建筑大多以“龙”为名。比如灵宝宗的议事殿,叫做“伏龙殿”,客房就叫做“卧龙岗”。
不知道他们的洞府是不是叫做群龙谷,李秋有些无聊的猜想着。
灵宝宗之中,金丹境修为的大能在八宗之中最少,只有三人。不过,谁也不会愚蠢的认为灵宝宗的实力最弱。相反,因为灵宝宗的弟子拥有层出不穷的灵宝符咒,在外面,基本不敢有人敢随随便岁惹一个灵宝宗的弟子。
万一这人拿出一张灵宝符咒,给对方来上以及金丹境修为的一击,对方不死也惨了。
因为这山脉有十八弯,因此李秋便觉得走路绕来绕去的,也幸亏有薄恨在前边引路,不然李秋被绕晕了也找不到所谓的“卧龙岗。”
三个人一直行走了一个半时辰,这才抵达。
所谓的卧龙岗,名字好听,其实就是在半山腰上,切削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石屋而已。这种房子,李秋在外游历的时候,经常居住。不过他突然想起了蜈蚣岭上的石屋,有些不自在。
而薄恨也不知为何,脸上突然红了起来。
这居所其实颇为简单,只有一个石床,石桌,石椅而已,再无其他。
李秋将心远放到石床上,让他暂时靠着石壁,随后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些衣物,折叠了一下,垫在心远身下。他现在已是凡人之躯,而且残疾,这石床对他而言,实在太硬,容易硌着。
狭窄的石屋中,一下子进来三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于是李秋便对心远说道:“大师,我出去与薄恨商谈几句,看看接下来到底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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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远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笑着说道:“李施主故人重逢,想要叙旧,本就有诸多话说。只管去便是,和尚我颇为疲惫,这就呼呼大睡一通,养好精神也好准备灵宝宗的过堂问罪。”
李秋知他玩笑惯了,也不放在心上,与薄恨出了石屋,沿着青石铺就得小路,向着后山走去。
从极北之地归来之后,薄恨便再没有与李秋独处的机会,此次两人相伴,一左一右,走在山里的石路上,只听得虫响鸟鸣,又闻清风徐来,引人入胜。
难得如此轻松惬意,薄恨便不想说话,只是这么漫无目的的散步。
那边李秋却早已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厉宗主所说,要等莫君舞闭关出来再行处理心远和尚之事,我想问一下,莫君舞何时才能出关?”
薄恨从一棵枯死的树上掰下一支干柴,放在手里挥了挥,随后扔掉。然后说了声:“木头。”
李秋不解其意,不知这枯木与莫君舞的闭关有何关联,只好原地等着薄恨给他解释。
薄恨叹了一口气,说道:“君舞师妹何时出关谁也不知道,她正在筑基呢。”
筑基!
李秋一听,如被人打了一闷棍。
这个时候闭关筑基,少则三五日,多则一个月也是有的。
不但耗时持久,而且万一莫君舞筑基不成,对方又将缘由扣在心远和尚的头上,岂不要坏事!
心里想着,脸上的惶恐之色便显露出来。
薄恨倒是希望李秋能够在灵宝宗多待一些日子,借这个机会,跟他在一起多说说话也是好的。
于是她便安慰李秋道:“你也不用担心宗里会有人为难心远,宗主已经发话,此事交给莫君舞,让她自己决断。你在宗内只管安心待着,等到君舞师妹筑基成功后,自然不会再与心远计较了。”
没人为难吗?李秋想起了邢远,那个莽撞的汉子,刚一见面就动用灵宝这样的杀器,要不是自己修为高深,又有龙鳞甲护身,只怕早就身陨当场了。
薄恨也看出了李秋眉宇间的不以为然,无奈地说道:“邢远师弟性子就是那样的,鲁莽了些。他自幼喜欢莫君舞,这事情在宗内已不是秘密了。所以听到罪魁祸首来到此地,便发了性子,想要给君舞出气……不过,动用灵宝这样的杀器确实是有些过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秋此时已然有些心烦气躁,他没有想到与心远两个人飞了数万里来到灵宝宗,竟然正好遇到莫君舞闭关。这下子,他走也不是,想留又怕莫君舞闭关时间太久,更怕万一莫君舞筑基失败……
心绪乱飞,他的表情便开始凝重、阴沉下来,脚下的步子便停住了。
而薄恨还在一边慢走,一边想着各种话题安慰他:“这几日我带你们游览一下灵宝宗,宗内山川灵秀,自有一番风光……”
身边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薄恨这才发现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没有向前走。便赶紧回转了身子,果然,看见李秋一脸的严肃,正在那里抬头朝向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薄恨顿时又羞又恼,这人真是木头,还是一块朽木,如此的愚顽不灵,真是扫兴。
她刚要喊他赶紧跟上,便听李秋说道:“薄恨师姐,心远没有修为,凡人一个,此时又远路劳顿,想必饿了。不知哪里可以弄些饭食给他吃?”
“这里再向前走不到三里,便是漫山的野果,他是出家人,想必对于果子是极喜爱的,你只管去摘好了。”薄恨彻底绝望了,这个呆子看来是不会开窍了。
李秋一听,果然开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蹭蹭蹭就上了山。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李秋便用衣襟兜十几个果子下了山。
看到薄恨还在原地等候,李秋便有些赧然,从衣襟里捡起一枚梨子,在自己身上胡乱擦了擦,就递给薄恨,让她先吃。
薄恨白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心里着急去……心远的身体,你且先去照顾他就是,明日我再来卧龙岗看你。”
李秋憨憨地笑了一笑,拢着怀里的野果子,猴子一样的跑了……
石屋中的心远和尚,见李秋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觉得有些奇怪。别看他是个和尚,可是世情通透,早已看出薄恨对李秋的情意。按理说,两人怎么也要在外边带上一两个时辰,诉完衷肠才是,可是看李秋的样子,竟然只是为了去给自己摘野果子吃。
想必李秋一定是唐突了佳人,焚琴煮鹤了。
他也不挑明,只顾张嘴吃李秋递过来的果子。
而李秋则一边喂他吃果子,一边将莫君舞正在筑基闭关的事情,告诉了心远。
心远和尚吃得很仔细,每一口都咀嚼的很细,甚至最后连果核都吃了下去,只剩下一个果蒂在李秋手里。
将最后一口果子吞下腹中,心远这才满意地说道:“既如此,和尚便在这里等候莫施主出关便是。”
李秋想了想,发现两人除了等,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哀叹一声。盘腿坐下,开始吐纳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