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扶清真有些犯难,他是信还是不信呢?
若说不信,为何他会二世为人,身上还有个面板,可若是信,也从未听人说过仙人神鬼之事都是真实可见的。
倘若这世上真有飘渺的寻仙之道,若问秦扶清去还是不去,他想,可能他不会去刻意找寻,而是顺其自然,过好自己的一生。
所以选择如此,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对众人道:“我相信船家的话,因我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布衣书生撇撇嘴:“你也遇到过奇人异事?”
秦扶清笑道:“正是。不过我不像船家这样好运气,未曾得到什么好处。”
“讲讲罢,”道士催他。
“我是安溪县人士,小时候为了方便读书,在外祖家中借住。我外祖种了好多果树,杏啊梨啊都有,家中最大的一株杏树,陪伴了几辈人,是家里最大的收入来源。”
“这棵老杏树有灵?”
秦扶清笑着摇头,“并非是它。我的小舅舅喜欢研究植物,从老杏树上折了一根枝,另养了两三年,长成一棵歪脖子杏树。就在我睡觉的窗外,那几根枝桠像是天然的床。我幼时顽皮,夏日时常脱去鞋袜,爬到小树上找个舒服姿势看书。那日蝉鸣不断,我困意上涌,便收了书,枕着双手在树上吹风小憩,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你梦到了杏仙?她可是貌美女子?”一商人来了兴趣,连忙追问。
秦扶清哈哈大笑,“那可没有,我梦到一小童,不过三寸长,扎个冲天辫,穿着小肚兜,气呼呼地在我面前蹦来蹦去,边蹦边喊道:‘起来!起来!你太重了!’”
他说罢,顿时引燃众人的笑声,就连那俩和尚也跟着笑起来。
布衣书生更是笑得东倒西歪,也看出秦扶清是个促狭性子,何必跟一个少年计较什么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讲起杏童的事,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又或许这世上真有诸种大家都不清楚的奇异之事,可若是真有灵啊仙啊妖的,为何百年老树没有显灵,为何移栽几年的小树却能有灵呢?
讨论半天也没讨论出来个结果,可大家的距离却拉近不少。
时间悄然过去,东方既白,众人原本不觉困意,可见这一晚上张胜都老实本分,不曾有什么动作,慢慢放下心去,各自找地方睡了。
“去去去,走开!”
“呃呃呃!”
秦扶清并没有进入深度睡眠,意识晃悠悠的,听到声音后就醒了。
船舱里的人都还在睡,长耳还在身边卧着,却伸长脖子,往商人的方向凑近,用嘴巴拱着商人随身带的麻袋。
俩商人带的麻袋里装的是药材,说是相熟的药铺急用,花大价钱从吉川县购置的。
吉川县山岭多,常有采药人上山采药,卖与商人。
秦扶清以为是睡太久,长耳饿了,揉揉眼睛坐起身子,拉着缰绳把长耳给拉回来,“不好意思,它没弄坏你们的东西吧?”
商人用衣袖擦着长耳舔出来的口水,这畜牲,早在他醒之前不知舔了多久,麻袋都湿了!
“无碍,一会儿他们醒来换换位置就行。”
“好,真是不好意思了。”
秦扶清愧疚地道歉,佯装生气拍拍长耳的脸颊,小毛驴不知人情世故,还以为主人是在同它玩,伸出舌头在秦扶清手上舔了一口。
黏糊糊的口水沾满手心,秦扶清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船里的人陆续醒来,外头天色大亮,秦行也醒了:“少爷,怎么了?”
“没事,我带长耳出去放松一会,顺便洗漱一下。”
秦扶清起身,把长耳给牵到船头,叫它不许乱动。接着蹲下身子,去够江水。
船离水面很近,一伸手就能够的到,秦扶清洗罢手,又从包袱里掏出青盐,细细地洗漱,把自己清洁一番。
刷完牙,秦扶清在手心放些青盐,凑到长耳嘴边:“吃吧,白日卧在船板上就行,到了宣城就不让你走水路了。”
这样小的船,对长耳来说十分憋闷。
牲畜也要吃盐,秦家喂长耳时往豆料里加盐已成习惯,吃适量的盐,能给牲畜补充体力,皮毛长的更好。
可出门在外没那拌饲料的条件,秦扶清就单独把盐倒出来喂给长耳。
平时一这样做,长耳总是很高兴,“呃呃”地叫唤着,一双大驴眼里都是欢喜的笑意。
谁知今日它嗅闻秦扶清手上的青盐后,竟然没有舔舐,反而自己走到船边,低头去喝江水。
秦扶清一时不明所以,把长耳拉起来,终于在它嘴边的毛发发现些许不对劲。
是盐。
长耳吃过盐了。好像还吃的有点多。
秦扶清一下子就想到商人的包袱,那里面装的不止有药草,还有盐巴。
私盐贩子?
盐和铁一样,都是官营,由朝廷定价,就秦扶清所知,安溪县一斗盐售价110钱,这个价钱可不便宜,比米的价格还要高一些。
然而就秦扶清所知,安溪县附近就有盐井,若是单论成本价,一斗肯定不值110钱。
小主,
奈何盐铁是朝廷收税的重中之重,朝廷肯定不会轻易降低盐价。
成本低,单价高,就意味着利润高,利润高就肯定会有人铤而走险贩卖私盐。
秦扶清已经推断出,这两个商人应该就是私盐贩子,就那俩麻袋盐,不过一二十斗,要么是初犯,要么就是踩点。
伺候长耳拉撒一番,又给他洗刷皮毛,秦扶清和秦行在船头待了好大一会,直到张胜做好饭,叫众人开饭,把长耳栓在船头,主仆二人到船尾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