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冲身边的库丁们使了个眼色,低声说:“招子放亮点,打伤了人不要紧,别让我在昭昭姐面前丢脸就行!”
“明白!”
两边正要摆开阵势开打,远处却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马蹄声后还跟着一道道闷雷。
众人一齐转过头,见四个库丁骑马在前,身后的滚滚尘烟中似有无数匹牛往前狂奔。细一看那哪是牛?分明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江哥,我们把人领来了!”几个骑马的库丁远远喊道。
若说江生方才只是冷了脸,眼下他的脸色已是黑得发青。他盯着越来越近如厉鬼般的乞丐们,大吼一声:“拦着他们!”
江生怕乞丐们掀锅,来砸场子的人怕乞丐们真吃上了粥,两伙人瞬间同仇敌忾,组成一道人墙挡住往前冲的乞丐们。
梁老五说饿极了的人比鬼还凶,这话当真不假。两伙人拿着棍子赶乞丐们,又是踹又是打,到头来竟然还是被突破了防线。
黑黢黢的乞丐们把头埋进煮粥的锅里,哼哧哼哧地吃粥,像是一头头污泥里的猪终于找到了食槽,毫不顾忌吃起来。
“吃人啦!吃人啦!”
不知是哪儿响起一声惨叫,有个汉子被按进了大锅里,红了眼的乞丐们贪婪地望着他:“来得好,爷爷们好久没开荤了!”
幸好有朋友搭救,锅里的汉子才逃出生天,免了被生吞活剐的命。来砸场子的人见乞丐们如此凶恶,顿时泄了气,夹着尾巴赶紧溜了。
烂摊子被留了下来。江生焦头烂额地想着控场的办法,无奈乞丐太多,库丁太少,纵然梁老五带着人出来帮忙,也没法安定局面。
近百个乞丐如同蝗虫般将十几口大锅中的粥席卷一空,完事又齐齐坐在货仓门口,红着眼看向江生:“还有没有。”
江生心里发寒,心想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他侧过头,看向方才骑马出去的几个库丁道:“这群乞丐不像是寻常乞丐,他们是成伙儿的!”
那几个库丁挠挠头,依旧发着懵:“刚刚我们才跑出去没一里地呢,就遇上这伙乞丐乌泱泱地往这边来,他们是……”
“是饿疯了的匪啊。”江生咬牙道,“赶紧走后门去报官!”
“你干的好事。”梁老五冷声道,“新东家年纪轻不懂事,你也敢跟着她搅合。”
抱怨归抱怨,梁老五没忘了解决问题,他让人盛了碗洁白的米粥出来,亲自端到坐在最前面的乞丐手边,笑道:“且先等等,马上就煮下一批。”
坐在最前面的乞丐是个中年男人,眉眼间满是戾气,手里还拿了根油得包浆的老木棍。他放下木棍,端起瓷碗嗅了嗅,确认是好东西后,连忙冲身后喊了一嗓子:“老大,小的给您抢着好货了!”
梁老五知道,这种团伙选头头儿的方式十分简单,谁打架更厉害、更会逞凶斗狠,大家就认他做老大。
只见乞丐们分成两排,给他们所谓的老大留出一条道。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风中传来几声铃铛响。
道旁的大榕树上跳下来个灵巧的身影,翩翩落地,铃铛声正是从她脚环上发出来的。
是个和昭昭差不多年纪的女孩。
皮肤不白,是塞外胡人惯有的麦色,却长了一副精致明艳的汉人五官。她步履轻佻,身上的破麻衣被她穿得宛如丝绸,臭烘烘的乞丐堆也被她映衬得如同鲜花满路。
她踩着所有人的目光,接过了那碗粥,然后毫不留情地淋在了呈粥的男人头上:“不会讨好人就认真练。下次再让我白开心,我就挖了你的眼。”
有些烫的粥滑到眼前,模糊了视线。男人仰视女孩逆光的脸与轻蔑的眼,温顺地点头,连连称是。
在昨天的太阳没落山前,他还是这群乞丐的头儿。可夜幕落下之后,面前的女孩竟鬼魅般地出现在他们聚集的破庙中,问他敢不敢与她一战。
男人抄起打狗棒,让女孩也拿把武器。女孩却轻轻一笑,说你也配?
黄毛丫头,能有什么厉害的?三招之后,男人改变了这个想法。他浑身瘫软,头被踩在女孩脚下,颤着声认她做老大。
铃铛轻响,丹葵走到目瞪口呆的梁老五面前,笑道:“还不快些叫你们东家出来?”
梁老五震惊得挪不动脚,于是丹葵又看向他身后的江生:“那人是你叫去报官的?”
说着,她指了指大榕树下晕过去的库丁:“他走后门被我逮住了。”
江生的脸白一阵黑一阵,心想这他娘的什么倒霉事,施个粥也能招来活阎王!
“别害怕,我们不打家劫舍,就是讨口饭吃。”丹葵笑得温柔,“顺便再跟你们东家谈笔生意。”
“跟我谈也是一样的。”江生道。
丹葵竖起手指摇了摇:“大生意,你做不了主,还是快去请你们东家吧。”
江生正要转身进仓区,就见昭昭迈过了门槛,走到了丹葵面前,云淡风轻道:“不妨进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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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方才一直靠在大门后,默默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虽不知这伙人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知道今日会施粥,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进去有茶喝吗。”丹葵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