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无忧少女(2 / 2)

从两人亲吻的那一刻起,郁煌言就钻进了良心的囚笼。即使他再见到如花似玉,身家高贵的女子,始终没敢动过歹意,大多时候都是耷拉着上眼皮。

考虑了几天,郁煌言觉得,还是应该去见琚清婉。

那歌曲和那本书,在傻傻的他脑际从没清除掉,当时的他才十六岁!他有太多的话想问,有太多的疑问,盼得到答案。

吃过午饭,工友们弥蒙打盹。郁煌言请了会假,冒着毒毒的日头向医院赶去。

天太热,连狗都趴在树荫下伸着舌头打盹。

医院里静悄悄的,空阔的走廊寥无一人。郁煌言很容易就找到了琚清婉的病房。

病房的屋顶,一个老吊扇呼呼哒哒慢慢的转动着,房里铺了三张病床,其中的两张很板正,显然没人睡过,只有里边的病床上趟着人,除了盖在胸脯上的白布单有节奏的起伏,人好像睡着了。

郁煌言蹑手蹑脚的猫近床前。

果然是琚清婉。

她睡熟啦,鼻翼在轻轻的翕动,嘴唇偶尔抽动一下,似乎在做着什么梦。

怕惊醒她,郁煌言一动不动的痴痴的站在床前。以前微黄色的头发已经有些枯槁,色泽不再那么耀眼;皮肤虽然还是那样白皙,眼睑和额头已经有了不少细密的皱纹。

思维翻江倒海的搅动,喉头狭窄的让人喘不过气。

这是猝然分手后八年多来,郁煌言第一次能这样毫无顾忌,放肆的看着她。

郁煌言傻啦。

象只大色狼死盯别人,太过分!

就在郁煌言挪动着想退回走廊,琚清婉被惊动了。猛一哆嗦睁开了眼,看到往后退走的郁煌言,连忙坐起来,笑着:傻子,自己呆站着干什么?你怎么不喊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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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七年多以后,琚清婉第一次笑着和他说话。

郁煌言两眼直瞪瞪的,几乎没反应过来:这还是她吗?印象里,琚清婉早已是绝情无义,冷若冰霜的人。换言之:她是看不起自己的人!

她嗔责着,像当年班主任的口气说:傻样!还不坐下。

她的两只眼睛还是那么迷人,只是瞳仁的褐色,已经被岁月氧化的略有发黄。

郁煌言拉张板凳,乖乖的坐在她病床前。

他多想问问她::《白鲸》那本书还有吗?

多少年的屈辱让他张不开嘴。

琚清婉倒是兴奋的眼波潋滟,连说带笑的,不笑不说话: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叽叽咯咯说着,得的什么病,何时住的院,毕业后如何回到清涟庄农村的家当社员,如今她已在县里的合作社工作。

几年的经历电影片段样显示了一遍。

说到这里,她略顿顿,两只漂亮的眼在郁煌言全身上下盘旋:别看这七年多没和你说过一句话,你的事,我几乎都知道。

略顿,带着试探的口气,琚清婉犹犹豫豫的:你和咱班雪伊湄的事,我早已听说了。她是个好人,命苦运不苦,亏待她,别人会看不起你的。

郁煌言点点头:不会的,道德上不允许;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她神色有些黯然:失去的也许就是最好的。失去的原因,也是无法说。就是说也说不清,人生就是命吧。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琚清婉轻喟着,无限伤感,吟诵的诗句明显带着苦涩。

那一刻,她突然像从花枝摘下扔在烈日下的鲜花。

再往下,琚清婉开始讲,自己在可清涟庄掩映在夹竹桃花丛里的家。那里很美,只是交通不便。

闷闷坐了很久的郁煌言突兀的问:你成绩那么好,怎么没去上大学?

琚清婉沉思了一会:那时候上大学需要推荐,然后才是考试。他们能推荐我……

匆匆一聚,傻傻的看、傻傻的听、傻傻的麻木。

郁煌言没谈音乐,没提《白鲸》,更是忘了问梦里折磨他千百度,当年断然分手的原因。

那阵子,郁煌言的脑袋,比几千伏的变压器里噪音都大。琚清婉眼睛里好像装有激光发射器,看到她,郁煌言的大脑立马就短路,活脱脱一个大傻子。

琚清婉倒是提出让他帮忙借本书,说是在病床上没事,想看《红楼梦》。

郁煌言答应了她,头脑轰轰作响,什么都想不起来。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分了手。

分手后郁煌言很郁闷:当年的脚步,为什么戛然而止?

我想说的怎么一句都没说!想问的,怎么一点都没问?

到目前,他自以为金贵的初恋,还是纯洁的连对方的手,碰都没碰一下。

珍贵的岁月,再也不会有了。

人的两只脚,真的能踏入同一条河?

郁煌言钻窟窿打洞借到了书,书名不叫《红楼梦》,却是珍版的《脂砚斋评石头记》。这在当时是很难借到的,除非走后门。

琚清婉想要的,他能不尽心吗?

书是让李达平送去的。

郁煌言本来想自己送,思来想去,还是没敢再去见琚清婉。

他害怕控制不了自己,毕竟命运已经给她配置了雪伊湄。七年过去,自己已经不是青葱少年了,两只脚永远不能再踏进同一条河了。再说,琚清婉表示爱了吗?说当年曾经爱过自己吗?就是说了,窄窄的河沟里,还能调回船头?

郁煌言清楚:我不能再傻了!

琚清婉没谈到以前。

从头至尾,没涉及少女当年的情怀。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传闻和想象,让郁煌言挥之不去!

书是李达平两个月后还来的。他说琚清婉已经出院好久了。

把书交给他的时候,让他代问郁煌言好。

这天,李达平还告诉郁煌言一个秘密:琚清婉定婚啦,男的是所住医院财务科的会计。

原来琚清婉那天要求见面,带着试探的成份,她也有破镜重圆的期盼。

郁煌言口不达心的唔唔应承着,魂早已又飞远了。

少年时的情愫,怎么这样折磨人?

此后,也许是天意,也许是人的故意,郁煌言和琚清婉的交集少之又少。除了梦中还会出现的:赶快上山吧勇士们”的旋律,只有冷冷的几条信息:

一九七八年琚清婉结婚,婚期是她出院的半年后。

一九七九年琚清婉生个女孩。

没想到,郁煌言和琚清婉还会见面,距医院见面已经过去十多年。

那是郁煌言所在的中学,举行建校四十周年大庆之际。

琚清婉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除了皮肤因为时间的功效,所做成的沟沟壑壑和锈黄色外,身体还那样苗条婀娜。

最大的改变是她的表现、表情不再张扬。琚清婉话语很少,音速慢且音频低。所作所为,都像一个极称职的中年妇女。

来之前,郁煌言是下定决心,如果见面,一定问她!

问她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戛然而止!

初见面,郁煌言和琚清婉点点头,对视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是男生和女生,握手拍肩夸张的表现着亲热;女生和女生,尖叫后进行耳语。

和所有的同学聚会没什么两样,起初的兴奋后。鲶鱼和鲶鱼一伙,鮥鱼和鮥鱼一伙,不再分男女的在一起互询着大致的经历。有关心,更多的是好奇,还有人是在吹嘘,为了满足曾经同窗的虚荣。

高潮发生在就餐的几巡酒后,脸红耳热的话就不再那么拘谨。回忆往事是必然程序,你当年给谁偷递过纸条,他憨狗等羊蛋,在谁家的院门外冻了半夜,差点成了周扒皮。

每一个秘密揭露出来,虽然当事者极力否认,引起的大笑还是一波接一波。当然酒就像水一样大杯大杯的灌下去,情绪越来越高,言行也就越来越放肆。

多年相思,同学聚会相见,心情激荡的郁煌言将会做出什么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