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犹若汪洋大海,浸裹住她,沉浮之时,他成了这一片大海之中唯一的浮木,是她唯一可以牵系与栖靠的地方。
大雪纷落,洋洋洒洒铺满一地,军靴踩于其上,发出了一阵颇有节律的槖槖靴声。
气氛已然是静谧到极致,任何一切动响,在此一刻显得极为清晰。
除了空旷幽远的槖槖靴声,还剩下彼此的吐息声。
绵绵密密,若即若离,犹若时涨时伏的潮汐。
攀上沈仲祁的背部,张晚霁的视野也变得优越起来,也是在这样的时刻,她发现,他的身量真的很高,平素知晓他身量峻长笔挺,如松如柏,但在今时今刻,在他的背部远眺而去,所能看到的风景,与她平素所看到的风景是截然不同的。
张晚霁感到一阵持久的心悸,她仰首窥望夜色,穹顶之上是一片琉璃般的银河铁道,河汉迢迢,星河灿烂,恍惚之间,她听到「哐当」一阵清越的碎响,那一片银河顿时破碎了去,大片烂漫璀璨的星河光华,从九霄之上洒照而下,织成了一张薄薄的纱,罩于两人周身。
冻寒的风之中,她能感受到滚烫的月色,心口褶皱成了一片海。
不过,从营帐之外到营帐之内,这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张晚霁没体验够这种氛围,人就被沈仲祁带入了另外一个安置好的营帐之中。
张晚霁敛了敛眼眸,秾纤夹翘的乌睫轻轻扇动着,在稀薄的空气之中扇出了一片熹微的弧度,露出了湛黑淋漓的瞳仁,她看了少年不解风情的侧颜一眼,道:“干嘛走那么快。”
沈仲祁闻声,侧了一侧首,道:“外边冷,免得让你受冻。”
张晚霁捻起晕染着晕色的小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道:“不解风情。”
她什么都没解释,那简略的四个字,却是昭示了一切情绪。
沈仲祁失笑,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外之意,点了点头,道:“待雪停之时,带你出去走走。”
张晚霁道:“算了罢,你还要赶路,全军营的人都在等着你,燕州之役尚未解决,我又岂能耽误你。”
说话间,沈仲祁已经带着她入了营帐,他将她安放于床榻上,很轻很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发鬓,温声说道:“走一走的时间其实还是有的,我们之间在一起不久,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是以,在时下的光景,我不想让你觉得不受重视。”
此话一摞,顿时在张晚霁的心河之中掠起风澜。
她的心律,和沈仲祁的心律撞在了一起,擦出了花火。
一股绯红的烫意,慢慢蔓延上面颊,她觉得自己此刻若是揽镜自照的话,面容一定是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我不想让你觉得不受重视」。
这句话,在她身体里回荡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