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啊…”说着,优昙华深吸了一口气:“…本来什么也没有。没有山,没有水,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云雨,没有寒暑。除了一望无际的白色砂石,什么也没有。因为,这根本不需要。”
“吓?”雨薇不由得有些惊奇,此刻却听寂花宫宫主继续说道:
“对于神明来说,这些虚无的景物仅在他们的一念之间。只要他们愿意,他们便能转瞬间幻化出高山流水,幻化出草木鸟兽。他们能在时空里来去自如,他们能在穹宇下无拘无束。”
说着,优昙华微微张开双眸,瞥了雨薇一眼:
“现在你知道,神界是何般样子了吧?”
“额…”被优昙华一瞥,雨薇忽然觉得有些局促:“那…神明们,平日里做些什么呢?”
话甫一出口,连雨薇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神明们做的事情,又岂是她一介凡人所能度量得了的。
然而此刻,优昙华却没有笑。
“是啊,他们做什么呢?”她幽幽叹了口气:“终日无所事事的神明,创造着一样又一样他们自以为喜欢的东西,却复又在下一个时间毁灭掉它们。生与死,本来就只在他们的转念之间。他们创造了大陆,创造了天地,创造了山水万物。他们约定着创造出那个他们自以为最完美的种族。也许是羽族,也许是火焰族,他们用这样的游戏来填补他们无尽生命中那数不尽的空白。当他们觉得腻烦的时候,便用轻轻的一个念头将他们抹去。因为,这些终究只是他们的玩物,无论怎样的宣泄,也无法取代他们要面对的漫长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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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薇忽然间被震惊了。震惊她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这描述神界真实面貌的话语,更是因为,优昙华的语气。
优昙华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并没有什么波澜,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平淡之后,却是那份超越轮回的寂寞。
神界,苍茫的白色砂海,挥手即来的浮华,抬手即去的孤单。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尽的生命中恍如过眼云烟。
这和幽州不灭城,和罗刹,又有什么分别?!!
“呵,可此时,一个很特别的神明出现了。”优昙华似乎谈兴未减。她抬起手,轻轻抚落满身的花瓣。
“他的名字也许只有一个,但是他的外号却有很多,可他不在乎。无论是‘战神’还是‘邪神’,无论是‘日之末日’还是‘影之黑洞’,他都不在乎。因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去‘很巧’的做一些事情。”
当“巧”这个字眼重新出现在优昙华的口中的时候,雨薇忽然明白,这个字或许意味着更多。
“当羽人诞生的时候,娜塔莉斯恰巧耗尽了所有的神力。毫无抵抗能力的月系至高神却恰巧遇到正直神力最巅峰的萨乌拉。于是萨乌拉便恰巧做到了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诛神。”
“于是,神界…便恰巧毁灭了…”当顺着这个思路下去的时候,雨薇忽然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呵呵,不错,那个无聊的神界便恰巧毁灭了。”优昙华轻轻笑着,她的发丝被风托起,轻轻散落在那张古朴的石桌上。
“于是,再没有什么神明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创造和毁灭,云鼎大陆上的生灵种族却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永恒。而这一切,便又造就了另一个巧合。”说着,优昙华别有深意的望了雨薇一眼。花瓣在清丽的羽人女子身上几乎已经落满了,可她却似乎未曾察觉。
“羽人本来是完美的,可最终却遭受到了萨乌拉的诅咒,只能借助月光在夜晚飞翔。”优昙华接着说道:“而火焰族作为火系神明的传承,却只是未完成的残次品。他们天生矮小,能真正精于武道者寥寥。”
“应该说,六州五族之中,最为强大的莫过于人族了,他们的本源本就是月系神明堕落的化身,天生便具有修习各种焏术的血脉。可也正是为如此,他们却工于心计,喜欢权术,终也无法形成一股统一的力量。”
“这恰巧是一个平衡…”雨薇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对,一个平衡。”优昙华似乎很满意雨薇的这一个说法:“在这个平衡中,人族原本稍占上风,可一个新的种族却偏偏恰巧诞生。蛮族擅长平原野战,与人族相互侵扰不下千年。而蛮族游牧和生育率低下的特点,又决定了他们无法真正占领中原。”
“而蛮族,却又恰巧是萨乌拉和人族的混血!”当雨薇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优昙华这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到底意味着什么了。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什么天机的话,罗刹族的女王便才是真正掌握天机的霸主!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是萨乌拉亲手覆灭了早已没有任何意义的神界,是萨乌拉维护了种族的平衡,创造了这个真正的世间!
望着在漫天花雨中小寐的寂花宫宫主,雨薇已经完全开口说不出一句话,这寥寥几句话语,却也包含了这世上太多太多的隐秘。此刻,无数个疑问从雨薇的心底冒出,可话到嘴边,却又化作难以言喻的沉默。
“呵呵,都是上古的传说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该来的总该会来,该发生的也总该会发生…”优昙华似乎并没有为雨薇释疑的打算,却忽然间话锋一转,有些突然的问道:“好了,现在你知道那个神界是什么样子,你也知道我们这个世间是如何而来的。那么神界和凡间,你喜欢哪一个?”
“什么?”接连不断的震惊已经让雨薇有些发懵,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听清优昙华在问些什么。
“神界和凡间,你更喜欢哪一个?”寂花宫的宫主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她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就好像这个问题同她的语气一般简单。
“额…”雨薇一时间沉默了,她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居然会如此认真的考虑过这样一个看似荒谬的问题。神界看似早已迷失,可更多的却是这个凡间的尔虞我诈。雨薇没办法忘记商栾城马王爷嗜血的刀光,更没办法忘记萧隐在丘州狂妄的大笑。这个世上总是充满了贪婪和杀戮,就如当年的月亮湾。就连当年最疼自己,最热爱自由的兄长,都已经早已失踪在这尘世间,生死不知。
若这一切真的都是萨乌拉在冥冥之中执掌平衡,那这是他想要的么?这混沌的世间?
忽然,一个声音却在她脑海中有些突兀的响起。
“若是这天下容不下你,就跟着吾辈走吧。”
呵,原来这个问题,本没有选择。
想到这里,雨薇忽然间展颜笑了。她明白,这个问题,原来只有那唯一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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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好了,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本宫都懒得知道了。”出乎意料的是,优昙华却仿佛突然间倦了,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本宫有些倦了,想要在这里一个人静一静。你走吧…”
雨薇一愣,仿佛这谈话结束的有些突兀。不过随即她便释然了,优昙华贵为一宫之主,素以喜怒无常着名。自己能在偶然之间窥得天机已是侥幸,又还能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
雨薇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如果将这幽州比作那个神界,优昙华比作诸神的话,大概自己便也只是诸神手中的玩物而已吧。
想着,雨薇站起身,躬身施了一礼便要离去。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优昙华的一句话,却让她的身躯彻底僵在当场。也正是这一句话,才让她猛然间惊觉,这一切远远不止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走吧,带上这匣子,离开这幽州去吧。”
“什么?!”雨薇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番“闲聊”居然是和寂花宫宫主之间的诀别!任何人离开寂花宫,都需要留下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这是寂花宫万年不变的铁律。可眼下,这铁律的执行者,寂花宫的至高掌门人,罗刹族的霸主女皇,居然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她走了!两年来,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到底怎样才可以离开寂花宫,那将会是怎样的惊险和逃亡。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离别竟可以到来的如此突然,而且光明正大理所当然!
“这…”雨薇一时语结,她完全没有惊喜,取而代之的,却是心中隐隐的不安。
“本宫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本宫却懒得答了。出了幽州,你终将会遇到一个可以为你解答的人,告诉你所有问题的答案。本宫唯一想告诉你的,你只要带着这匣子,那么这寂花宫的规矩,便没有破。曾经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优昙华仍旧半倚在石桌上,微风托起她玄色的长罗袍,如同绚烂花海中一抹浓烈的泼墨,亮的有些刺眼。她双目微合,朱唇轻启,吐出的却是雨薇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字眼。
“本宫累了,千年的轮回,却还是参不透万年的禅。当日与月再次于穹宇内曼舞,当星辰的花朵再次于天空中盛开,你是否还能与我同在。亘古的咏唱还未停歇,永不消亡的却是天界的火焰。神明永不死,命运的曙光从未曾消黯。当龙殇的锋芒重现于世间,抉择之处…
…便是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