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港口靠给人算账为生,等待了两个月,终于等来了去华夏的船只,但是……”
但是,不巧这居然是英国人的船只!而费尔马一行人指望的其实是荷兰船只,荷兰和法国的关系相对缓和,而且,他们在荷兰也有不少朋友——笛卡尔现在可就住在荷兰那,要不是距离遥远,他的身体禀赋又有些柔弱,他早已迫不及待要和朋友们汇合,一道前往华夏了。
即便不能搭乘这艘船,他也在信中说起,自己会寻找机会,加入荷兰前往华夏的远航船——荷兰人在东亚是有贸易据点的,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在他们动身之前,荷兰也流传起了买活军的海航新规定,并且,和英国人不同,荷兰人对于这几条贸易规定并不反感,甚至还认为很有道理——如果每个国家都秉持着这样的规矩,那他们做起生意来也就更放心了,总的说来,他们的兴趣是很集中在贸易这一块的。这几个数学爱好者,还抱着万一的指望,希望在港口遇到有笛卡尔乘坐的荷兰商船呢。
“哈哈,如果这样的想法能成真的话,你们也就不会想要登上我们的船了!”
这群可爱的知识分子,实在是很无害的,再加上他们抱有同样的目的,这一下,两艘船上的乘客就都感到和他们很合得来了,他们的沟通倒也不算多成问题,这年头,大部分教士都能掌握三到四门语言,而数学家们虽然不会拉丁文——那是教士阶层专用的语言,但他们中有好几个会说英语。由威廉医生代表的学者,还有两艘船各出一名的教士,倒是都认为把他们顺路带往华夏无伤大雅,自古以来,学者都受到优待,上帝的仆人更是没有国籍之分。
反对带上这一行人的恰恰是两名船长,因为这些乘客们下船时被洗劫了随身行李中的值钱东西,现在除了随身的一套衣服,还有一些纸笔之外,通通一名不文,他们既无法给船长结算报酬,反而还可能阻碍到船长和教会雇主的结账行为。
这下,事情有点为难了,在海上,大家都得听船长的,哪怕是教皇都不能干扰船长管理自己的船只,这是众所周知的规矩,而乘客们虽然不反对法国人上船,却也还没到愿意为他们支付船钱的地步,就连威廉医生都有点为难了——他倒是有钱,即便身上没带着金币,也能凭信用结账,但,作为御医,如此帮助法国人,会否牵涉到未知的政治事件中去呢?要知道,在英国宫廷之中,‘亲法’有时可是很严重的指控。
“让他们上船吧!”
出人意料的是,最后拍板的人居然是水手史密斯。这个英国水手毫不掩饰他的欣赏和喜悦,望着这群法国人,就像是望着一箱宝物,“如果你们真能读懂高等数学公式,那就是稀缺的数学高级人才了——帮助你们到达买活军领地,是每个活死人都该做的事情!”
“但是——”
“喂,我说,你只是一个水手——”
史密斯转向两名不满的船长,只用一句话就把他们给压制住了,“你们既然都去过身毒,应该知道东方的丝绸有多受欢迎吧?我告诉你们,实际上,外国人能买到的丝绸从不是上品,因为最好的丝绸,从前都是供给东方宫廷的。外国商人只能买些普通货色——我就这么和你们保证,如果你们把这群数学人才送到买活军的港口,所得到的信用分,足以为你们兑换到能购买一箱上好丝绸的配额,这么一次返程贸易,所获取的利润就足够让你们发家致富的了,船长们!”
于是,船长们立刻就被轻易地说服了——既然他们看到了好处,又有什么必要反对呢?而威廉等人也接触到了一个新的政策——信用分奖赏政策,史密斯解释说,信用分又叫政治分,臣民们完成了政府所号召的行为,便会得到奖赏。而买活军衙门非常注重人才,尤其是精通数学、物理、化学的人才,如果能把他们带到买活军的土地上,所得到的奖赏足可以帮助一个年轻人开始一段辉煌的事业。虽然衙门没有太多的专营权,但却会给予稀缺的商品配额,这能带来的利润并不逊色于专营权多少。
“我想要马口铁配额,只要有一批马口铁,就可以开始经营罐头厂,我非常看好这个行业。”
史密斯免不得又要解释什么是罐头,以及这背后蕴含了怎样的科学道理了,人们一边听着一边返回船上,清教牧师立刻把这些数学家介绍给约翰沃利斯,同时和让阿诺交换了会意的眼神:这些学者的信仰往往不是很虔诚,随时可能发生转变,当然没有理由把这些可能会在华夏大放异彩的人才让给圣公会的船只,不如趁热打铁,巩固他们和清教的交往,而沃利斯不但是个数学爱好者,同时也是最虔诚的清教徒。
“德札尔格先生,久仰大名,我对梅森沙龙也非常的向往……”
“费尔马先生,我读过你私下发表的《平面与立体轨迹引论》,可真是杰作!我认为您完全应该将它公开发表。”
“哦,这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尤其我们现在又要前往一个未知的国度,说实话,我的内心非常忐忑,但是,一想到我一向引以为傲的智力,在东方恐怕也变得毫不出奇,处处都是能指点我的数学大师,我就又感到一阵从内心迸发而出的向往,实在地说,我是受到了德札尔格的拐带了,这一切全得归咎于那本《高等数学》……”
不顾艰苦的航行条件,数学爱好者们很快就谈笑风生起来,沃利斯很快就得到了费尔马馈赠的《高等数学》翻译抄本,说实话,这把接下来的航程变得更让人难以忍受了一些,这群疯狂的数学爱好者在昏暗的船舱、颠簸的甲板,还有狂暴的风雨中喋喋不休地谈论着数学,随处可见他们用粉笔写下的算数,水手们抱怨着这些公式让人头晕目眩,不过,好在这一路上没有太大的风浪,他们很顺利地越过了好望角,在桌山补给之后,顺着信风重新北上,在出航四十五天之后,到达了离开非洲之前的最后一个重要港口——麻林地。
“看啊!那是什么!”
这个上午,船只才刚准备入港,德札尔格就在船头发出了喜悦的高叫声,“这是船坞——而且是修葺大船专用的船坞,人类文明的证据!自从我们进入非洲以来,这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体面的船坞!”
不顾英国人不太好看的脸色,他立刻下了断语,“朋友们,我可以宣布,从这里起,我们就进入了华夏的势力范围了,看啊,看啊,看那严谨的结构,和我们截然不同,却又巧妙的设计——我已经感受到了!”
“华夏文明独有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