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可爱小狗能想的事情。
天色不算太好。
真可惜,这分明是一个约会的日子,好在玻璃橱窗后面的灯光还暖,沈要于是拉了拉萧子窈的手,说:“六小姐,我们进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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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进去的时候有风铃声响。
那原是一串松枝花环,系着红色缎带与金色铃铛,萧子窈却见屋子里面还挂着小彩旗,黑红黄三色横织,居然是德国来的洋人。
谁知,只此一瞬,萧子窈却听见一声轻笑。
“啊,萧子窈,真巧,我们居然会在这里碰见。”
她于是循声望去——
灯下,正是一张中人之姿的方脸,何金妮穿着一身笔挺的红裙子,两边立起来的领子只管密不透风的包住了她的脖子,就好像她底下什么也没有似的,就一直往下,往下接着两条套着黑色玻璃袜子的圆腿。
萧子窈微微一愣。
何金妮道:“你们也来看戒指?但是不巧,橱窗里那颗钻石戒指已经被我订下来了,刚刚签了支票,等着结婚要用。”
她其实并不太想炫耀的,因着显得太过狼狈,仿佛虚张声势。
偏偏,昨日来前,她便与梁延说起过此事,只道是结婚要用钻石戒指,要量指围,请他抽空陪她出来一趟。
却不想,那厢,梁延居然连一个眼色都懒得丢给她去。
当时正值晚点,霍老太太吃着粥,忽然就说:“这粥咸了,还是从玉把厨房打理得好——我一个老婆子,哪里吃得了你们年轻人的口味。”
何金妮一下子哑住了,随后默了半晌,才道:“回老太太,这牛肉粥里的肉是提前腌上的,我本想等着梁延下职就正好让人煮上,谁知他今天回来的晚了些,这才……”
霍老太太立刻睨了她一眼。
“阿延公事繁忙,你该自己算好时间!所以那个戒指什么的也算了吧,你让丫头去拿条毛线来,在阿延手上比划一下粗细就是了,他没空陪你去。”
如此,她便只好求助一般的转头望向梁延,谁知,他却无动于衷的撇开了脸去,反倒又同霍老太太开口说道:“祖母,我今天给人批假条,才耽误了些时间。”
霍老太太眉心一皱:“这都接近年关了,到底是哪个军官这么不懂事,竟然在这时候批假条?”
“哦,没谁,就是个刺头。”
梁延苦苦的笑了笑,“是沈要找我来批的假。”
“他前阵子带人去抗洪,这假的确不给不好——只不过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去,总归此人还是够不上进,竟然分不清仕途才更要紧。”
“他本来就不上进,也不在乎什么仕途。”
梁延说,“萧子窈怀孕了,他天天都想着陪她,没准明天还会上街逛街呢。”
话毕,四下里便没人再应声了,何金妮于是在桌下攥着手,等人散了,才又叫住梁延问道:“毛线量不准指围,你不然就抽空陪我去珠宝店里试一试戒指圈口,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只不过,她正还说着,梁延便已然没了耐心,就摆摆手道:“不合适就不合适,大不了之后在戒指上缠几圈棉线。”
“那是戒指大了,如果戒指小了呢……”
“小了的话,就换一根手指戴,戴在小拇指上总可以吧,反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戴在小拇指上就不是结婚了,那是——”
梁延终于扫兴的打断她道:“何婧,我是中国人,我没留过洋,我不知道戒指戴哪里到底有没有什么所谓,别人也不会在乎这些有没有所谓——空白支票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到小白楼去,我明天不想上街。”
何金妮咬了咬唇。
“可是,从帅府开车到中央大街连十分钟都用不了。”
“——我说我不想上街!”
梁延一下子吼道,更连带着一锤边几,那上头正搁着一只青花细颈的花瓶,似美人腰,萧子窈也穿过一条青枝的旗袍,她比花瓶美人更动人。
“我说我不想上街,你难道听不懂!我都说了,沈要今天找我请了假,他要带萧子窈上街转转去,如果我在街上遇到他们俩怎么办,难道要我搂着你相亲相爱的同他们打招呼吗!”
他简直连一丁点儿的颜面都不给她留。
何金妮忽然就想到沈要说过的那句话。
你没有颜面。
怎么会有颜面呢。
她连爱都没有。
颜面并不比爱来得更轻易容易。
如此,翌日,她便孤零零的独自一人上了街来,带了司机,就等在路边。
其实,根本不必带很多人的。
她留过洋,精通英语,略懂法语德语,岳安城的洋人拢共就那几个,凑不出世界地图,她的墨水够用。
德国人问她,她的Liebling在哪里。
何金妮干巴巴的笑了笑。
“——死了。”
德国人一惊,于是捂着嘴感叹:“哦,真悲伤,你难道是要为他守寡——我早该知道的,你用毛线量指围,我不该多问的,这真浪漫,不,我是说,这真令人难过。”
话毕,他便接过那一小节毛线头去,只管拿到柜台的后面,放在打着亮光的绿皮纸上丈量,很严谨,一丝不苟,软尺量后又换一枚枚穿在一起的不同大小的白锡戒子来试,半晌都没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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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何金妮就听见门铃响了。
她于是回过头来,猛的怔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
怎么她不如意,世上却处处都是眷侣。
她却见那打着十字玻璃小窗的门开了,先伸进来一只手,肤色微深,又很宽阔,往后看,袖子是纯黑色的,扣着铜扣,像是军装,紧接着便铺进来一片红色的裙裾,一前一后、亦步亦趋,比密不可分更亲密,还上下分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卑躬屈膝。
那模样,既像相爱而又不像。
爱不爱其实并不是最要紧的事情。
关键在于那样子显得很有颜面,便足够了。
她心下一紧,顿时不受控的开了口说:“萧子窈,真巧,你也来看珠宝?”
原来萧子窈也穿着一袭红衣,艳似飞雪天里的凶杀案,鲜血飞溅石榴裙。
萧子窈无动于衷的笑了笑。
“嗯,跟他出来逛逛,看看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