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晨钟金鸣,“定鼎门”的兵卒打开城门。
方邪真一进城,便直奔池府,打算先回去梳洗一下,再换件干净的罩袍。
他回到兰亭,经过花园时,正巧望见颜夕独坐于廊下。
像一朵艳丽春、浓墨夏、淡雅秋、清傲雪的花。恰似有种四季变化的美,令人心潮起伏。
昔日的她。
比花更丽。
且倾心于他。
独属于方邪真的丽人。
如今的她。
俏丽犹存。
下嫁池日丽。
已成为池府的大夫人。
曾经热恋似火,爱意如潮,早已褪灭。剩下的只有怅然的记忆,陌生的对视。
两人皆不知,如何面对彼此,释怀过往。
有的事面对不起,释怀不掉。
方邪真低着头,加促脚步绕过花圃,不成想被颜夕叫住:方先生,请留步。
他真的停下,但没有回身。
颜夕莲步轻移,像柔和的微风,轻轻拂近方邪真。
园内所有的花香,仿佛都汇聚于她的身上。
包围着她,簇拥着她,依附着她。
颜夕微蹙蛾眉,瞥见衣袂上的血迹,担心的问:你有没有受伤?
方邪真背对着她,摇了摇头。
颜夕眉心轻舒,又忧心的问:你杀人了?
方邪真迟疑一瞬,点了点首。
颜夕眼眸凝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色。她好半天才问:对方是妙手堂?还是小碧湖?或是其他人?
方邪真答:秦时明月汉时关。
颜夕微愕道:又是他们!
方邪真冷道:他们很快就不能称之为“他们”,至少他们又损失一名成员,而且会继续损失下去。
颜夕忙问:是谁?
“牛头杀手。”
颜夕想了想道:你除去沈凄旋,袁煎炸,其余人一定会展开报复。“秦皇”、“汉帝”、柳天君可非“牛头马脸”能比,他们行踪诡秘,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方邪真哂然道:我会用自己的剑去量一量,看看是我的剑长,还是他们的命长。
颜夕道:我不想你再去冒险。
方邪真道:当初是你邀我来“兰亭”,你我都明白一旦加入,便注定是一场结局未知的冒险。是生是死都避不开,逃不掉,唯有面对尚有一线生机。
“可是……”颜夕顿时语塞,她瞄见方邪真的手腕,想说的话忽然就噎住了,难以说出口。
他的手腕很干净,没有任何东西。
既没翠绿镯,亦无蓝丝巾。
颜夕倏然觉得心里一空,像被谁掏空的,只剩下凄凉和失落,心酸与无奈。
“大夫人,我有点累,先告退了。”
颜夕连忙制止道:等等。
方邪真略显疲倦的说:还有何吩咐?
颜夕凝视着他挺拔如剑的背脊,话到嘴边又转变话题:叔叔昨天出城办事,遇见追命捕头。
方邪真语气顿扬,发问:池公子为何事出城?
“妙手堂的一奸大事被人杀了。叔叔与小白赶去看看怎么回事,正好追命在那办案,二人便碰上了。”
“哦……这群败类死得好。”
颜夕颔首道:对了。追命三爷托叔叔捎句话给你。
方邪真眼睛一亮问:什么话?
颜夕答:他提醒你得多加小心,洛阳城有许多人要取你性命。若非必要,还是留在“兰亭”比较安全。
方邪真微笑道:他呀……自己何尝不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倒关心起旁人来。
颜夕道:他没把你当旁人。
方邪真怔了怔,问道:他是否回城?
颜夕即答:追命和叔叔一起回的,两人聊了些事,然后在提刑司分开。
“我知道了!待会我去找他。”
颜夕惊道:他不是让你别乱跑。
方邪真道:我不是乱跑,而是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他的。
颜夕嗔怒道:你不要命了吗?他是四大名捕,能有什么事?你不一样,其他三家公子都设法将你置于死地,你明不明白?
方邪真顿了顿,肃然道:你错了。
颜夕狐疑的抿紧粉唇,不解其意。
方邪真接着道:命不是你想要,就能保住的。四大名捕亦是人,照样会出事。回百应,游玉遮,葛玲玲背后的势力,早就要置追命于死地,除之而后快。
“你一定要去?”
方邪真“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朝自己住处走去,独留下孤寂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颜夕忧悒的目光里。
她清楚:以前的他,再也回不来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方邪真从衣襟内掏出一个翠绿手镯,盯了半晌才放入柜子。又换上崭新的袍子,匆匆离开池府。
他要去找追命。
因为追命是位值得交往,值得信任的朋友。
红颜难遇,知己难求。
偌大的洛阳城,能让方邪真牵肠挂肚,肝胆相照的人,恐怕只有惜惜和追命。
惜惜是风尘女子,她与他这江湖浪子产生共鸣。
追命是位官差,他与他有种惺惺相惜的英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