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葫芦大嘴巴咧成了水瓢一般,顺手把一瓶汽水递给脏老太太:“您老喝点水润润嗓子吧,看,嘴巴干得都裂口子了。”。
脏老太太接过汽水,咕嘟咕嘟可劲儿往下灌。她没想到灌得太急,嗓子眼儿里像塞了团棉花,上不来下不去的,她被憋得满眼流泪,抻了半天大母鸡似的脖子才上来一口气。
满炕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看到脏老太太的窘迫样,完全不顾及她不给谁接生做九日的要挟了,更加狂笑得前仰后合,眼泪喷涌。
脏老太太擦擦眼泪,也笑得灿烂起来。笑过之后,脏老太太不失庄严地把闷葫芦的耳朵拽过来,低下头神神秘秘地小声嘀咕了好半天,然后才抬起头来,大声说:“凡事在人不在天,好好闹吧,你小子没准还能当个国舅国太哩!”。
听了脏老太太的话,闷葫芦脸色阴沉下来。他转过脸,撇下脏老太太,冲着一直傻乎乎呆在炕旮旯里的大枣核儿喊:“下来呀,到外边敬个酒去啊!”大枣核儿刚想说自己做月子身体不方便就不去敬酒了,一想不对,所以没说出来,赶紧下炕到屋外院子里敬酒去了。
大枣核儿的出现,给院子里本来就喝在兴头上的毛头小伙子们更是提了精神,其中的一个吆喝着,“嫂子以为你真做月子啊?别装大头蒜了,快敬哥们一杯啦!哈哈,恭喜啦!”。
大枣核儿硕大的奶子呼扇着,大喊道:“喝酒也堵不住你的嘴,来,喝吧嘎小子!”。
嘎小子继续逗,“呵,嫂子这大奶子这么肥肥壮壮的,俺好稀罕哩!”说着就去伸手摸了一把。大枣核儿满不在乎,一撩自己的大红袄,露出她鲜红肥大的大奶子:“好小子,给,老娘给你吃吃吧!”一桌子人哄堂大笑,嘎小子灰不溜丢地撒腿跑了。
入夜,喧闹的四合院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水银似的月光从窗户外边泻进屋里的大土炕上,照着大炕上熟睡的孩子的小脸儿。
躺在炕上的闷葫芦脑子里响起脏老太太白天说给他的话,想,难道这孩子真的会?他不愿意往下想,不敢再往下想。他收起盯了半晌女儿的眼光,身子往后一仰,头枕着双手平躺在大炕上,对身边的大枣核儿说道:“你说给孩子起个啥名儿哩?”。
大枣核儿停下嘴里一直哼着的小曲儿,仍然用舌头舔着手指头摸索着数着锁儿钱:“你的女儿,你说呗。”。
“你说叫茹儿行不?”。
大枣核儿楞了一下,停下手里的活儿,看了一会儿闷葫芦,“为啥起个这名儿哩?”
“先说行不行?”。
“行是行。就是觉得不如花儿啊丫儿啊的顺嘴儿。”。
“我看就这样叫吧,我姓方,就叫方洁茹吧,挺好。”。
大枣核儿眉开眼笑起来,顺从着说:“好吧,就叫方洁茹吧,我觉得也挺好。没想到你小子起的名儿还挺洋气。不像你老想着干活,泥里来泥里去,脏兮兮的。”
说道,闷葫芦突然侧身到大枣核儿一边:“给你说个体己话,千万别外传啊。起方洁茹这个名字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哩,就是希望她日后是干干净净的好孩子。实话告诉你吧,白天脏老太太对我说,说咱们女儿日后肯定是个漂亮丫头,自古红颜多薄命,漂亮女人是祸水啊,还对父母有大害,妨咱们父母哩,她说她看这个特准成。”。
大枣核儿一听,勃然大怒:“胡说八道,她知道个屁。我女儿要像她那么脏她就该高兴啦?她那是眼气咱们。别信她瞎说八道,她要说的对,就不是脏老太太啦,脏死人的老东西。”大枣核儿说完,看看熟睡的女儿,看看不知所措的闷葫芦,突然转怒为喜,扔下手里的锁儿,刺溜一下子钻进闷葫芦的被窝里:“来吧,你还没上哩,好好上,庆贺咱女儿花儿似的好看,对那老婆子说的,咱们不信啊!来吧,干吧,真刀真枪的干吧!”。
闷葫芦听罢,顿时像花一样的开心地笑起来,猛地抱住肉乎乎的大枣核儿,悠扬地诵道:“三更灯火四更鸡,五更有人要操……哈哈,看我怎么吃了你个大醉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