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来二去的我们老爷和吕姨娘就熟络了起来,然后,后来又一次我们老爷又去的时候,吕姨娘说,有一个江南的商人来京城做生意,看上了她。
想要替她赎身,带她走,她心里不愿意,只惦记着我们家老爷,就没同意,但是园子里的班主已经接了那商人的银子,强令她收拾东西。
然后,吕姨娘正和老爷说话的功夫,就有园子里伺候的丫鬟过来催促吕姨娘,说东西已经打叠好了,请吕姨娘上轿,这就要把吕姨娘抬到那江南商人下榻的驿馆里去。
我们家老爷一见就不愿意了,斥退了伺候人的丫鬟,拉住了吕姨娘不让她走。
当下便让我去叫来那班主一问,说是那商人给了班主四百两银子,只要吕姨娘。
我们家老爷心里爱吕姨娘的一把好嗓子爱的不行,听说竟然有人要和他抢,就命我现回家取了五百两银子,喝令那班主将收了商人的那四百两银子退还给那商人。
他愿意多出一百两,纳吕姨娘回府。
就这么,老爷就替吕姨娘赎了身,那班主平白多得了一百两银子,当即就反口,不过那江南商人不愿意,说自己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坚持要抬吕姨娘回去做二房夫人。
我们家老爷已经把吕姨娘接回了府,自然是不可能将人给让出去的。
再者,当时吕姨娘在我们家老爷身边,整日梨花带雨地哭诉自己有多么仰慕我们家老爷。
我们家老爷就叫了我们府上门客出身的一个大人,去扣了那江南商人在京城订的货,还和与我们府上交好的几家都通了信,只说,不让手下的人给那江南商人出货。
这么着,那商人灰溜溜地走了,吕姨娘才算是真的进了我们府上安顿下来。”
赖二说起贾珍和吕姨娘的事情来,脸上刚开始都是唏嘘之色,说到后来更是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老太太,我原见那吕姨娘,她满眼都是对老爷的爱慕之情,以为她是个好的,一腔心思都挂在老爷身上。
可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要是我能早日看出这吕姨娘的狼子野心来,我一定会劝阻老爷的。”
赖二最后,脸上尽是怒色,这件事从开始到最后尘埃落定,每一件事几乎都是贾珍吩咐,他亲自去办的。
包括过身契还有与其余几家人说话,那都是他这个宁国府大管家亲自跑的腿,自他当上大管家以后,什么时候,买回家里一个丫头还要他亲自出手了,赖二提起这些事,最后只觉得他像是活吞了一只蟑螂那样难受。
史溁一听就明白了,这贾珍应该是被人给套路了,用的还是那些人一贯用的老把戏。
贾珍和吕姨娘的故事,一听就是那种话本子里面最爱安排的戏码。
吕姨娘一个弱女子,为了生计,不得不沦落到卖唱的地步,跟着戏班子四处辗转,孤苦无依。
到了京城地界,突然得遇良人,良人还是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当家爷们,身上有爵有权,还知道怜香惜玉。
更是在危难的时候,化身成为英雄,挺身而出,为她摆平了一切不公,自此吕姨娘便芳心直许。
好一出“英雄救美”,风流倜傥的传奇佳话!
只是这贾珍怕是被人算计着成为的“英雄”,而这被他这个假英雄救下来的美人,更是一个蛇蝎美人。
“那这个吕姨娘她有家人吗?”
史溁知道了吕姨娘与贾珍相遇的整个经过,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男人么,总是会被柔弱的女人激起强烈的保护欲,从而会做出一些在他们智商和理智范围之外的事情。
这种特性也总会被有心人用来利用。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
赖二回想了一下,然后对着史溁诚恳地说道。
“我们老爷当时怜惜吕姨娘,就在吕姨娘那吃饭的时候问过。
吕姨娘说,她是家里遭了灾,人都死光了,才跟着路过她家的戏班子走了的,整个村子都没人了,也没有什么同族的人在。
老爷当初还派我去吕姨娘的原籍查过,只是按照吕姨娘给出的地方,那里早在四五年前,就被当地的县令给将别处的村子迁了过来,吕姨娘的村子已经在县志里面除名了。
当时的户籍也都损坏丢失,十不存一。”
“这么说来,你们最后知道的,也都是吕姨娘自己说的,还有那个身契?”
“是的。”
赖二点头答道:“不过,那身契却是真的,身契在扬州府有记录,上面也确实是扬州府衙出的官印。”
“吕姨娘是一直跟着这个戏班子唱戏的吗?”
赖二摇头回答道:“回老太太,并不是的,吕姨娘先后跟了好几个戏班子,后来那走南闯北的戏班子班主得罪了人,吕姨娘没了依靠,这才寻了门路,进了咱们京城的昆曲园子。”
史溁颔首,然后让赖二退下,然后又问了几个姨娘一些问题,诸如以前吕姨娘在府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几个姨娘都说吕姨娘除了眼里只看得见贾珍之外,并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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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问不出什么,史溁便让她们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不许随意在府中走动,几个姨娘听了如临大赦,恨不得直接就飞回自己屋子里,再不出来。
放走了贾珍的几个姨娘,她将那些来来回回的下人都支了出去,只剩下必要伺候的人。
“琏儿,凤丫头,对于这个吕姨娘你们怎么看?”
史溁摩挲着手中的拐杖,思考良久,最后才开口问道。
“老祖宗,为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将吕姨娘的人找到。”
贾琏脸色凝重地回答,他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道。
“这个吕姨娘的身份实在是不明,即便是她身契上是有官印在,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也许在签身契的时候,她还是个只想活下去的人,可是这么多年,我们并不知道她都接触过什么人。
那些个她待过的戏班子也多找不到踪迹了,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她可以随便给自己编制身份。
而且,我觉得她给赖二的家乡地址都是假的。”
史溁还是赞同贾琏的看法的,所以,她看了看贾琏和王熙凤两个人的神色,然后说出了她的想法。
“为今之计,咱们已经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这件事已经捂不住了,那就不如就将一切都翻出来。
报官,去京兆府递状纸,就说吕姨娘暗中转移东府的家产被当家太太发现,吕姨娘狗急跳墙,下毒谋害了当家太太,然后误伤了现在的家主和夫人。
让京兆府今日就发下还海捕文书,派差役出去拿着吕姨娘的画像出去搜捕!”
“老祖宗,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一些,这家里的通房丫头谋害主母,传出去,东府的名声会不会......”
史溁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宁国府被贾珍给败坏的,早就在京城没了好名声,现在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再出一件小妾谋害主母的事情,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