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羽眨了眨眼,用没被顾淮琛握住的那只手摸了一把脸,语气有些疲惫,嗓音里也带了点沙哑,这才想起来两人在来医院之前的事情,略有些歉意地和顾淮琛说:“不好意思,突然把你拉过来了。”
顾淮琛轻轻地拍了拍言羽的手背,略带着些教训的意味,却依旧是温柔而和缓的,似乎在责怪言羽把他当外人一样,对言羽露出一个“你放心”的浅笑,柔声回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淮琛坐的姿势非常端正,背部挺直,双腿交叠,展现出一种镇定从容的姿态。在黑暗冰冷的医院走廊里,浑身散发出的气质和风度都非常吸引人,言行举止都展现出一种成熟和稳重,让坐在他身边的人总能感到足够的安心和信任。
顾淮琛这样无言的陪伴,让言羽感到自己不再孤单和无助。
言羽感受着手背传来的触感,柔软而温热,带着强烈的顾淮琛的存在感,在这漆黑的医院走廊里,比世间的一切事物加起来都能够给予言羽更多的安全感。
闻言,言羽对着顾淮琛笑了笑,笑容有些惨淡,但终归也是个笑,嗓音有些艰涩地处理起现在的局面,说道:“本来还说,这几天放假,要好好在你家休息上几天的,现在看来,我要失约了。”
顾淮琛侧过头,看着言羽勉强的笑意,心里不由得揪痛起来,仿佛在言羽细弱的肩膀上,看到了本不该属于他的重担。
顾淮琛忍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帮言羽承担些什么,却又明白,像言羽那么骄傲的人,什么事都总想自己担着,是不愿意让顾淮琛帮他承担的。
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后,顾淮琛对言羽露出一个安慰似的微笑,轻声回道:“说什么傻话呢,现在都出了这种事,就不要再想着失约不失约的事情了,现在外婆的身体状况才是最重要的。”
“嗯。”
言羽低低地“嗯”了一声,而后便没有再说什么话。
两人刚刚说话的声音太过低沉,甚至轻得像是虚弱的耳语,以至于头顶的声控灯依旧没有亮起,走廊里依旧一片黑暗,只有远处护士走动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动静。
脚下的走廊里,重又回归了之前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窒息。
白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陈旧的健康科普图画,它们似乎也在颤抖,仿佛感受到了这肃穆的氛围。灯光昏暗,给走廊增添了一种阴森的气氛,使得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能引起人们的注意。一位护士轻轻地推开了门,打破了这长廊的寂静,而后又脚步轻轻如鬼魅般的转身离开,神情麻木又严肃,不知要去往哪一间病房,走廊又重新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话题转到外婆身上后,言羽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低着头沉默不语,两人又再次回到了之前那种死寂般的氛围,顾淮琛甚至有些暗自恼悔自己刚刚说错了话,言羽好不容易才回升一点的情绪,又因为自己一句话而落回了谷底。
“言羽……”顾淮琛声音有些迟疑,带了些歉意,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言羽了,只能微微加重了自己揉捏言羽手腕的力度,让言羽感受到他身边一直都会有自己陪伴左右的。
虽然顾淮琛没有说什么,但聪明敏锐如言羽,还是能够一下子就感受到,顾淮琛细微的愧疚与担心,言羽抬起头,对着顾淮琛露出了一个略显苍白的笑,而后回道:“没什么,我不是怪你,只是一提到外婆,我就忍不住害怕。”
言羽的声音还算冷静,但是顾淮琛依旧能感觉到,言羽深藏在冷静声调下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语气,听得顾淮琛心里难受极了。
或许是这一次不再是言羽一个人孤独地等在医院病床前,又或许是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太过温暖,这次,没等顾淮琛多说什么,言羽便自顾自地,讲起自己的事情来。
“我其实就是害怕,害怕这一天,就是外婆会离开我的那一天,我太害怕了,害怕得一闭上眼就仿佛能看到外婆在墓碑上怎么笑着的,所以进了医院这么久,我才一直不愿意和你将外婆的事情,我其实只是在逃避罢了……”
言羽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悲伤,仿佛这些事情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紧紧地反握住顾淮琛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手指无意识地在顾淮琛指尖摩擦着,就像在寻找着些什么。
可就连言羽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下意识在寻找着的,究竟什么。
顾淮琛静静地听着,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安慰。顾淮琛就着阴暗的灯光,依旧可以看到言羽明显泛红的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言羽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的声音带上哽咽的语气,而是依旧以一种轻松的语调,仿佛只是在和顾淮琛闲聊着自己过去的种种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