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朝幸业道: “他和我说得不多,甚至没用真名,每次都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戴着黑色口罩,我从没见过他口罩下的样子,只知道他的右腿是假肢。”

喻晗闭了闭眼,脑子里几乎立刻模拟出了贺平秋走进这里的模样。

他应该是阴郁的,冷漠的,即便面对医生,也将自己牢牢地封在蚌壳里,不肯吐出一点真材实料。

朝幸业回忆道: “当时我问他,既然五年前就检查出了重度抑郁和焦虑,为什么现在才想治疗,是有什么契机吗?”

喻晗都能听到自己吸气时,因颤抖在喉腔里发出的嗡嗡回音。

“他怎么说?”

“他说,他准备好去死了。”

喻晗一时做出没有反应,窗外的风拂过,将他的睫毛吹得打颤。

那天的雨很大。

面对诊室里陌生又封闭的病人,朝幸业久违地感觉头疼。这是对方第二次来了,昨天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句跟自己有关的事都没说。

“你喜欢下雨?”

“嗯。”病人这次竟然开口了, “一到下雨,他就会来到我身边,有时候是和我一起看书,有时候是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他是你的?”

病人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很久以后才轻声道: “一个被我强求了七年的人。”

“可听你描述,他不像是被强求的表现。”

“他演技很好,以前做过群演。”病人说, “我有时候也会被迷惑,觉得他好像真的爱我。”

“他为什么要演?”朝幸业尽可能引导。

“因为他欠我的。”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不是我这么觉得,是他觉得自己欠我。”

朝幸业将窗户打开了一点,让雨声透进室内。

“如果他在演,不用特地挑雨天。”朝幸业劝解道, “也许这会儿他就在想你。”

“不会的,没有我在他只会感到轻松。”病人油盐不进, “是因为一到雨天,我不存在的腿就会很痛。”

朝幸业看见病人捋起裤脚,短暂地露了一下自己的“钢筋铁骨”。

病人说: “这条腿是我们一起出车祸后截掉的,他认为自己有责任……他很愧疚。”

朝幸业并不这么觉得: “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愧疚,爱与责任不必分的那么清楚,人是很难纯粹的,毫无原因去爱一个人的,想让愧疚与责任持续七年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

可沙发上的病人毫无反应,死气沉沉。

“你很悲观,这样多久了?”

“不是悲观,是事实。”临了,病人又低声道, “五年,也许更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