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帜记得,当年自己和谭芸那般欺负她,她都倔强的不肯掉一滴泪。直至提到从未见过面的大姨,她才悄悄红了眼。
可如今……
酸涩涌上心头,谭帜虽不知乔鸢飞因为什么,可也跟着难过起来。
“阿鸢。”谭帜重新走到乔鸢飞身旁,蹲下去,小心翼翼的哄她,“你别难过,爹娘和芸儿今日虽然不在府中,可我会护着你的。有我在,谁也不能赶走你。”
乔鸢飞望着他摇摇头,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我本就打算走了,今日既然王氏来赶人,那我也不再赖着了。”
谭帜却着急起来:“可这天都黑了,你要如何搬?再者,外面的宅子就你和冬叶两人,多不安全,叫我们如何放得下心?”
乔鸢飞双手抱住膝盖,轻声道:“就算今夜留下,那明夜呢?她们今天敢当我的面搬空我的屋子,明日我不在,她们就能把我的东西全部扔出去。表哥,既是客人便要自觉,哪有赖在别人家不走的道理?”
谭帜不知如何反驳,只能表示:“明日我不出门,就在这里盯着,看谁敢把你的东西扔出去?”
乔鸢飞摇摇头,反而笑了:“难道老太太前来,你也要拦着不成?”
谭帜眉头紧紧拧着:“祖母最好脸面,她做不出来这种事。”
“她做不出来,她下面的人呢?”
“一群奴才,还敢在我头上动土不成?”
乔鸢飞看着谭帜,突然长叹口气,她垂下眸子,声音极轻的开口:“若再不走,我唯一珍爱的东西便要护不住了。阿兄……我好累,我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
这一句话,险些叫谭帜掉下泪来。
他想起和乔鸢飞初见,那时才将将十五岁的小丫头,消瘦的过分。明明是个姑娘,却灰头土脸,身上处处都是伤。
她来宣州见到他们后,第一句话不是哭诉,反而是报丧。
谭帜至今还记着,她身子不稳的走进门来,“扑通”一声跪下,对母亲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睁着木然的眼睛,用涩哑的声音说:“姨母,我是阿鸢,阿爹阿娘战死在边城了。”
她没有哭,仿佛是眼泪流干了,双眼里只剩下空洞。
那时谭帜还很叛逆,不知心疼和可怜是什么。可如今每每一想起这个场景,都仿佛有把刀在缓缓凌迟他的心。
他大姨的女儿,他的表妹,才刚刚十五的姑娘,从此再没有爹娘了。
她死里逃生,辗转数地,才能这样一身血泊的来到他们身边……
谭帜从回忆里抽身,他看着乔鸢飞,盯着对方眼角还很清晰的泪痕。
他不知道乔鸢飞在因为什么哭,可他也不打算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