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一时阒寂下来,嵇令颐靠在窗边,挑起帘子往外看去,熟悉的长街,几度人烟稀少如死城,几度如冬去春来后生出繁华的种子,浮世喧嚣。
窗外热闹,车内仍然是沉默,马车的速度不快不慢,就像蔺清昼那不骄不躁的脾性。
只不过回府的路线绕了绕,不知是蔺清昼想要多花点时间在打听消息上,还是初来乍到不熟悉蜀地的缘故。
嵇令颐想了想,兀自笑了……他都能逮住自己去谢府的时机,知道这日青麾没有跟在暗处,这本事可大的不得了。
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嵇令颐撩开帘子,马车旁早已有手臂横在空中等着。
她抬头见是蔺清昼,手指只虚空扶了一把就跳下了马车。
蔺清昼顿了顿,缓缓收回了手。
倚翠和安兰也出来了,冲着他轻微摇了摇头,而后双双垂下头。
蔺清昼的表情未变,移开了视线再不看向两人。
嵇令颐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他们主仆之间的互动,她嫣然而笑道:“若是能为蔺相出力,自然是无上光荣,只不过把脉这种事需要本人亲临,殷姨说过,仅凭他人口述的病情开方子十有八九会出岔子。”
蔺清昼眼眸微动,双目幽深,他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郑重点头,还是礼数周到地冲她行了一礼:“蔺某改日再来拜访姑娘。”
说实话,他这番大礼实在是将嵇令颐摆的太高了,除了王孙贵族,谁能受他这一礼。
嵇令颐摸了摸大氅,突然觉得这位明德惟馨的蔺相心思也挺弯弯绕绕的。
她若是公主,便不用回礼了。
于是她恶劣地等了一会儿,一动不动。
空气仿佛都有了重量,流动得缓慢又闷热。
倚翠和空兰见自家主子都行了礼,自然跟着屈膝做福。
嵇令颐没有回应,也没有回礼,这仿佛是一个隐晦的默认,于是蔺清昼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甚至还更往下弯了腰。
从毫无褶皱的昭昭流光衣冠到秉承圣人彝训的标准礼节,他整个人都是“规矩”二字。
她不言起,他便一直不起,恭顺得让人能恍惚之间穿过千里看到劝阻天子饶恕太子时,也是这样金阶立玉人,而后挺直了背脊长跪不起的样子。
他太守规,于是后面的话实在是惊到了嵇令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