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突然人间蒸发了,难道是太子余孽动手清理?那也没道理轮得上他呀,再者杀了人,那尸体呢?
蔺清昼将这个月的进出登记细细查来,直到翻到最后也没有查到居袭士离开的痕迹,这不可能,因为太子一行人被清扫带走后靖安城恰逢新官上任三把火,各项事务严格执行,不可能存在此先那种浑水摸鱼的现象——毕竟谁敢在风头上作案?
他将册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午膳和晚膳都是在这儿随便对付了一口,等再抬头发现那守正还老实巴交地陪在一旁,臊眉耷眼无聊到发困,这才意识到夜色降临,知府衙门内已经清静了下来。
这是耽误人家放衙了。
蔺清昼起身告辞,守正忙不迭地陪着送出了衙门,问道蔺相可查到了什么眉目没,蔺清昼摇了下头,说明日再来。
守正才高高挂上的欢天喜地的笑容顿时萎靡了下来。
蔺清昼回到宅子里,沿途水光交印烟岚出岫,湖中孤亭仿佛天地间的一尊鼎,他遥望几眼,脑中不由自主又想起嵇令颐迎着朝曦站在曲径上回头冲他嫣然一笑的场景。
脚步一转,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的书房,点灯映屋,起身往书架定格上取出一沓卷好收拢的熟宣,他一幅一幅展开,皆是一些意境水墨。
直到翻到最后一卷前手上一停,蔺清昼有些窘迫地抬头环视了一圈,略微踟躇后将白日里开着透气的窗牖关上,好像在怕被谁发现自己深藏的秘密似的。
他回到案几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解开最后一卷的绳子,心跳有些快。
他画了一幅碧叶映天的夏日莲塘图,画中庭院深深夏色浓,寻迹荷田浅漪一片,有一纤腰瘦影的女子手捧一束青荷亭亭玉立在旁,脚边氤开一小滩水迹,灵气清丽,好似湖中菡萏化形初入人间,只此青绿。
这一沓画卷都是黑白画,唯有这一幅,是上了颜色的。
工笔太过缱绻,田田圆圆洇出藏不住的情意,任谁看过一眼都知作画人的心思。
这一幅画早就刻入了他的脑海,也许在提笔落画前他早在心中描摹过千万遍,以至于作画时一气呵成,画完后从此不敢再看,可匆匆卷起束之高阁也抹不去脑海中早已镌刻的画作,一帧一帧恰如昨日事。
蔺清昼一点一点缓缓展开,羞耻、愧怍、紧张、流连,想触碰又不敢靠近,珍而远之地瞻望又怕辜负最后一个夏日,最后混作一团成了矛盾的他。
他不敢说现在手痒难抑,想再画一幅湖中亭,将错就错,执迷不悟。
画卷徐徐展开,露出一座险峻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