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他两度浸水,伤口已被泡得发了白,皮肉外翻,鲜血仍是不停流淌,不一会儿就将身下的毡毯染红了一大片。此外,他方才强行将南明离火剑刺入岩壁以增大摩擦,减缓两人下坠速度,合计两百多斤的体重再算上飞速下坠带来的冲力全部压在他左臂上,哪怕他施力极巧,臂上肌肉也被严重拉伤,筋腱断裂,现在几乎抬都抬不起来,她都不知道这家伙方才是如何提剑刺伤那头水中怪兽的。
宁小闲赶紧自怀中取出盛装蚯后乳汁的小瓶,往他口中倾倒。结果候了小半天,才有一滴乳汁羞答答地流出来。
这瓶子在外头是法器,在云梦泽可就失效了,容量有限哪。她一路上没少用,这般关键时刻,居然用罄了!说来也是她又不习惯凡人的身份了,否则平时用起来救命灵药不会这样大手大脚。
现在她手里的好药也不少,偏偏没有哪一味像蚯后乳汁这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她只好匆匆往长天口中塞了一粒灵丹进去,这是她进入云梦泽之前,特意以人参、田七、仙鹤草等药物炼成的,既能大补元气,又可以止敛气血,最重要的是适合凡人服用。
接着她冒险去潭边打了一点清水,测试后发现水质尚可,于是拿上来给长天清理了伤口,又将噬妖藤抓了出来。它剩下的惟一一条藤蔓此时发挥出大用处:探进长天的伤口当中,小心翼翼地替他将肺里的瘀血掏吸出来,才方便她进行下一步治疗。
吸血一直都是噬妖藤的本能,肉球也是个中大拿。但它即使再小心,长天的眉峰还是紧紧皱起,显然这治疗过程绝对很不愉快。
宁小闲见他苍白的唇都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是强忍着疼痛不肯出声。想到这男人到这地步了还死要面子,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好气。
肉球这里吸取瘀积,她则是忙着将草乌尖、川乌尖、生半夏、蟾酥、番木鳖等药物配置份量,又取酒出来调和。她随身携带的草药,为方便取用,一般都研成了粉。
有经验的修仙者都会将白酒带入云梦泽里头,这东西不仅仅能用来调和药物,在疲惫或者饥寒欲死的时候喝上一口,还能吊着命哪。她此时所用的药物多有轻微毒性,比如番木鳖就是和鹤顶红齐名的毒物,用它可以制成大名鼎鼎的“牵机散”。在华夏,相传南唐后主李煜归附于宋,宋太宗用这种药将他毒死,死状极惨,“头足相就如牵机状”。
不过她拿出这些药物自然不是用来害人的,反倒是制作麻|药之用。自然用量极需斟酌,否则就是提前取命了。她在仙植园任了那么久的丹师,对药草用法早就烂熟于胸,此刻随手拈取,竟然是分毫不差。
长天忍得住疼痛,她却不忍心看他受苦。原本想用更好的药物,可他在这等地方坚决不愿被全身麻|醉,所以才选了这外创所用的局部麻|药。
待得肉球缩回藤蔓,她也调好药物,细细给他用上,赶紧做剩下的施救工作。
从前她也给汨罗做过类似的手术,不过他伤得再重也是大妖之身,生命力顽强得很,可以随便他折腾;长天现在的情况却很不妙,她手上若是一抖,说不定就要了他的命。
长天见她小脸发白,额上汗珠滚滚而落,怜惜道:“你太累,一会儿再治罢,我还撑得住。”可惜他被施了麻|药,双手动弹不得,否则伸手抚一抚她的脸蛋也好。
人命关天,这怎么等得?她摇了摇头,俯身在他面上亲了一记道:“很快就好。”
为了减缓她的焦灼感,长天和她聊了几句,她就问起道:“那潭中是什么怪物?”
“铠鳄,力量比一般鳄鱼要大得很多,但智力低下。”他缓缓闭眼,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原本到处都有,如今只在南赡部洲的平青州沼泽里还能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