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绻走进客栈坐到了故予酌对面,端起故予酌为他倒下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他没说话,故予酌也只静静坐在对面,良久,还是沈绻先问到:“二师兄他,如何了?”
故予酌答得平静:“挺好的,将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止令也被他带的很好,曲江和沈姑娘也一直留在苍和陪着他,就是有些挂念你。”
说到挂念沈绻不由又红了眼眶,他轻轻摩挲着手中茶杯,又是良久的沉默,才说到:“我想回苍和看看师兄。”
故予酌不知道他口里的师兄是谁,活着的堂溪允生亦或死去的信平阳,又或者二者皆是,只轻应一声,随后才说到:“小绻,对不起。”
沈绻呆了下,没明白故予酌和他道的什么歉,便听故予酌继续说到:“那日是我妄自托大,考虑不周,激怒了翋才会造成惨剧的发生,对不起,让你没有师兄了。”
沈绻心里觉得好笑,可又实在笑不出来,面上表情也不由怪异起来,看得故予酌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沈绻看着对面就要被自责淹没的男人,终是轻笑出声:“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这些年只是在逃避,总觉得只要不回苍和,不见任何人,师兄就还在,我只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离别。”
故予酌的表情看上去依旧十分内疚,沈绻看得心里痒痒,想戳一戳,便真就大逆不道的揪了一下师尊白皙的脸颊,然后在故予酌惊诧的目光中咯咯笑出声。
两人无需在掩藏实力,不过一瞬便到了苍和,明明只阔别的短短三年,再次踏足这里,沈绻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苍和的一花一草皆和当年无甚区别,只是,少了个人罢了。
沈绻才进山门就看见了沈星微,三年已过,她同他一般,依旧是一身素白的衣裙,沈星微看着他,缓缓的,在脸上绽开一个笑容来,算不上明媚,可令人觉得温暖,她说:“哥,回家了。”
沈绻鼻头发酸,轻轻嗯了声。
沈星微说道:“走吧,去看看大师兄。”
沈绻又轻轻嗯了声,跟在了沈星微身后,故予酌从头到尾都只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当日将人送到苍和后他便离开了,并不知道堂溪允生将信平阳葬在了哪里,直至跟着沈星微穿过澜叙殿的结界后,沈绻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将信平阳葬在了自己寝殿后的断崖之上,早间的雾气还有些重,显得整个断崖都有些寂寥。
沈绻矗立在凉风中,静静凝视着木牌上的字。
吾夫信平阳之墓。
未亡人:堂溪允生。
他原本以为他逃了这三年回来应当可以平静面对了才是,可他依旧觉得心口又哽又疼,让他难以喘息。
“回来了?”
沈绻回过头,发现是堂溪允生,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堂溪允生就好似行至末路的老叟,他的样貌明明还那样年轻,可他身上的气息却是将死之人的沉重迟缓,沈绻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眼泪,一颗颗自颊边滚落下来,堂溪允生走过去将他面上的泪水擦净,朝他轻柔的笑了下:“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好了,既然回来了今晚就到我这儿聚聚吧,也陪陪你大师兄。”
“嗯。”沈绻哽咽出声。
如今已是深秋,沈绻也没到山下去吹冷风的兴致,索性带着故予酌回了自己的思量殿,这还是故予酌第一次来这儿,一时好奇这殿名字的由来,便问了沈绻,不料沈绻瞬时笑了起来,哈哈的笑个不停,带得整张桌子都跟着轻微抖动起来,断断续续的说起了思量二字的由来。
原是他刚上山的那年,不敢一个人睡,便日日跟着信平阳睡一处,他在家就是个不省心的,来了苍和发现师尊师兄也都宠着他,便开始无所顾忌的上房揭瓦,随着他慢慢长大,也该有自己的寝殿了,就在这殿建成的那年,宁华君带着他们师兄弟妹四人下山,遇上了一头小妖兽,自觉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四当时赤手空拳的就上了,结果直接冲进了要收嘴里,被一口吞了,他顿时也急了,提着剑就要去救人,结果就一招都没撑住也被一口叼了,还是宁华君手疾眼快将妖兽肚子剖开才将两人从妖兽胃里提了出来,也好在那妖兽没有嚼食物的习惯,不然他和沈四当场就得上忘川。
自那回来后,沈绻和沈星微的寝殿也建好了,就在众人为殿名发愁的时候,堂溪允生大手一挥,定了他的思量,三思后行,量力而行,沈星微的思凡,三思而行,凡事动脑。
故予酌听了也觉得好笑, 沈绻说的他没什么印象,想必是没跟着去,一般只有沈绻单独出门的时候他才跟在身后保护他,只要宁华君带着他都不会再跟上去,毕竟一不小心还有可能被宁华君发现,那他可就解释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