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壬倒是更看不明白面前的青年了,但他素来是个极谨慎的性子,如今人送到自己面前了,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反正他也不会承诺什么,出了这道门,他还是那个和皇子们毫无关系的次辅。
“殿下既在南边呆过,对那边的情况想来是极为熟悉的,如今朝廷禁海多年,前阵子有人上书开海,殿下怎么看?”
不等秦王说话,李显壬又道,“这事儿过些日子是要廷议的,两位殿下如今都在六部听政,想来皇上也会问您的意见,”他这可是光明正大的公事。而且秦王就在户部,国库有多穷,他就算只是旁听,应该也是再清楚不过的。
秦王就知道,他把自己送到李显壬面前,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他才一直躲着这些朝臣们。他不需要他们的站队和支持,他只想能扬帆海外,做个真正的自由人。
“其实这里头的道理朝上诸公真不明白么?”秦王淡淡一笑,“不过就是肥公还是肥己的选择罢了,”秦王清冷的眸子里难得带上了点儿情绪,“便是商丘李氏,不也在南边有自己的海船吗?”
海上利益巨大,大到让这些享君恩食国俸之人,将国家百姓远远的抛到了脑后,“小王只是在户部观政,只旁听,没有谏言权的。”
李显壬被秦王说的老脸微红,李氏在南边的船队里有股份,这他是知道的。当初长房老太爷写信和他提起,说是给家里多寻一门营生,毕竟族里人口重多,光靠田亩地租难以养活,并承诺了他们三房的分红。李显壬知道他们是想借用自己这阁老的名头,所以回绝了分红,但没有反对长房做这门生意。现在想想,不就是秦王所说的那样,李氏也吃了禁海的便宜。
见李显壬神情尴尬,秦王也不穷追猛打,起身拱手,“小王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就不多叨扰了。”
李显壬轻叹一声,起身还礼,“臣送殿下出去。”
“不必了,”秦王抢在李显壬前头自己挑开门帘,用手一指西路方向,“小王所行之路阁老并不能行,夜深露重还请阁老多多保重。”
李显壬扯了扯嘴角,兴许是这位秦王殿下长于民间,这说话行事和晋王太过不同,“那殿下恕臣不多送了。”
……
李庭兰等在致中堂院西已经有一阵子了,这会儿见一个身影脚步轻捷的往府西去,忙疾行两步,轻声唤道,“殿下留步。”
楚琙原以为那边站的是李府的丫鬟,没想到居然是李庭兰,他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李姑娘可有见教?”
李庭兰规矩的行了礼,才道,“臣女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殿下,才候在院外的。”
楚琙挑眉看着月色下的女郎,她还是刚才在书房时的家常妆扮,素衣罗裙粉黛不施,真如古人所作的月下仕女图一般。他忙敛了心神,“姑娘请讲。”
李庭兰是打定了主意要会一会这位秦王殿下的,这会儿面对面了,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呃,是这样的,臣女刚才在外间听到殿下和祖父的话,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殿下。”
她不愿意晋王成了皇帝,但秦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要弄清楚,要是这人按着小说里的设定,突然闹出那么一出丑事黯然退场,那她只有想办法让晋王去死了。
秦王这个人在前世就不显山露水,对她这个身处楚家后院的女人来说,只是一个时常出现在楚哲云和楚望江口里的名字。他是他们晋王一脉最大的敌人。他仿佛撼不动的山,让晋王和谢寒雨针对他的计划屡屡失败。可在计划失败之后,晋王一党并没有迎来秦王的报复。
李庭兰当时心里隐隐有一种期待,就是这座山哪一天不耐烦了,给晋王迎头痛击,让他们再无翻身之力。即便她会和他们共沉沦也在所不惜。
但结果却让李庭兰很失望,他仿佛只会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晋王和谢寒雨重整旗鼓,开始新一轮计划,
直到那场令阖宫愕然的宫变,丽嫔叶茉被盛怒的皇帝赐死,秦王楚琙被高墙圈禁,之后王府一场大火之后这世上再无秦王,而晋王在建昭帝病重之时临危授命,成了新一代君王。
李庭兰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情景,面对盛怒的建昭帝和几欲昏厥的郭太后,秦王一句话都没说,只淡定地拿了自己的披风将叶茉给裹了起来。哪怕他的行为对建昭帝来说是火上浇油,气得他当场拔剑要砍死这个秽乱后*宫的不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