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引子‘。”李先生道:“考虑到要应对的是农业领域的古神,我们选择了袁先生的签名作为萃取信仰的’引子‘。不过,迄今为止,这些流程也仅仅只是停留在理论上的推演,我也并不太清楚具体的效果——”
他忽然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望向上空。林貌同样瞪大了眼,瞪着那个并不起眼的光粒。在那一个瞬间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很快——很快,仿佛有不可见与不可知的风吹拂过了他的头发,某种柔和而宽厚的力量从他的心脏,从他的毛孔,从他肌肤与骨髓最细微渺小的角落里生发了出来;那是恢弘、庄严而又祥和的音符,自灵魂深处奏响的曲目;它同时在耳边与心中起伏,令人想起家乡,想起土地,想起母亲的手臂,想起一切高贵而又温暖的东西——
林貌长长吸了口气,感觉心房都在回响中震动,跳跃出难以想象的节奏。他抬起手来,发现衣袖上的蔓延滋生的枝条已经萎谢,而刺痒也似乎大有缓和。这种力量像热水一样拥抱了他,带来某种懒洋洋的、难以动弹的舒适……
“你也感觉到了,是不是?”虎斑猫道:“不过,我也没有想到效果会是这样,如此的——”
“如此的温和?”林貌喃喃道。
显然,这与大手子想象中所向披靡的法力大有不同。与其说是惊天动地的神通,倒更像是拂面春风,杏花微雨,轻柔得简直叫人困惑——
“是的。”李先生低声道:“当然,这也不奇怪……缔造这些力量的人,本就对后辈抱有莫大的爱意。奉献与牺牲,自然要比混乱和迷狂更为强力。”
在这寥寥几句对答中,那细微的光粒渐渐飘到了头顶,闪现出奇特的光华。说实话,虽然李先生说得神乎其神,但林貌瞪着那个光点瞪得两眼发直,也实在没有在其中看出什么不同来。
好吧,在光粒闪烁片刻之后,原本昏迷的士兵突然开始呻·吟了。他无意识的辗转翻腾,而后抽搐着开始喘气与呕吐,断断续续的喷射出大量恶心的秽物。这些粘稠酸臭的呕吐物中,能清晰分辨出细长而嫩绿的枝丫,各色怪异的根须——看来李先生的猜测并没有错,那位“稷神”的法力的确已经浸透了受害者的身体,并催生出前所未见的怪异植物。不仅仅是牙龈与皮肤,恐怕连食道、胃壁,乃至于整个消化道的末端,都已经被根须与枝丫所侵袭了。
林貌微微打了个哆嗦,感觉到某种难以抑制的恶心。同时,他也不可遏制的生出了一点紧张——无论这传说中的“人造神灵”拥有何等不可思议的力量,一旦“祂”试图强行解除稷神的法力,那双方之间必然都会爆发冲突;而以彼此的力量强度来看,这种冲突必定是惊天动地的一番龙争虎斗;而作为无辜旁观的路人,他们搞不好就会牵涉其中,成为被殃及的那条池鱼呢。
如此静静等待了片刻,凝视着光粒的虎斑猫突然开口:
“我认为已经差不多了。”
“喔,终于——这就差不多了?!”林貌瞪大眼睛,声音骤然变尖了:“李先生,你确定吗?!这是不是——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一点?”
“我当然确定,林先生。”李先生道:“怎么,难道你还在期待着某些声光特效么?我们以袁先生的签名为引子,召唤的应当是司掌农业的神力,当然不会弄出什么乒乒乓乓的响动——这又不是什么特效之神,对吧?再说了,这种概念领域的对抗,本来就很容易分出胜负来——”
仿佛是为了呼应李先生的解释,那颗细小的光粒又徐徐降落了下来。在那微小柔和的光辉之中,大手子依然感受不到什么激烈的冲突与争斗。但他衣衫上萎谢的秧苗却在这光辉里扭动与颤抖,甚至间歇性的流淌出黄脓一样叫人作呕的浆液;这些被奇特神通所催化的生命似乎也无法真正的死去,因此只能剧烈的挣扎与痉挛,像是某种惨遭折磨的活物——林貌相信,如果不是这玩意儿没有发声器官的话,那它的惨叫必然已经响彻方圆十里了。
虽然在场的一人一猫都对神灵领域的事务一窍不通,但仅仅观察显露的一点表现,也能迅速判断出某个不可见不可知的维度中力量交锋的胜负——自然,就如李先生所说,这种结果并不令人意外;虽然都是由信仰之海中萃取出的结晶,以人类意志扭曲现实的结果;但源自于远古蛮荒的迷信、扭曲与癫狂,又怎么可能敌得过被理性与牺牲所武装的信仰呢?
有组织战胜无组织,强韧的思想战胜无理智的狂热,这是过往数百年重复了太多的故事,都熟套到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