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皎然扬唇,“说得不错。可是沈刺史为何不愿意兼顾此事?”
“非我不愿,而是不能。有利必有弊,有些虽然是善政,但必然存在弊端。眼下四个县遭了灾,虽然州廨及时将百姓迁走,但他们依旧有损失。这个时候就得下到受灾的县衙,去看看他们的困难。而不是顾前不顾后。”
闻言裴皎然冷笑一声。沈云舟这句顾前不顾后,分明就是在讽刺她只顾政绩,不顾百姓的死活。以至于产生制定政策时的局限性。
她也明白,沈云舟是担心她一走了之。丢下一个烂摊子给他。朝廷想要更多的利,但却忽视了地方上会带来多少阻力。而沈云舟只是在以地方官的身份,为地方财利发声。
新法虽好,但何尝不是在为难州府。尤其是出现灾情的时候,州府得顶着压力向朝廷请求蠲免赋税,以保证地方维稳。
“地方难,朝廷更难。若是能够互相体谅苦处,也并非不能让步。”裴皎然道。
“那要怎么让步?”二人相对而视。
由互相争利,变成互相让步,意味着朝廷需要再次让渡利益,收进左藏的钱也会因此减少。裴皎然双眸微眯,凝视着沈云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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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皎然忽地抬手击掌,“原先就觉得沈刺史是个妙人,如今看了更觉得有意思。也难怪能挡住桓锜的进攻。不过我还是想问沈刺史一个问题。你这些话是为谁而说。”
“我行皆为公。朝廷征税,地方奉命纳税收税,本身就是一场博弈争利战。地方代天子牧羊,只有水草肥沃,才能吸引羊群。贫瘠的土地,无法让羊群驻足。没有羊群,又何来税收。”
“我是刺史,所能操心都也只有自己治下的州县。治下百姓日子过得安稳,按时到县里缴税,大伙都能过太平日子。至于长安的朝局走向如何,无人关心。裴相公,王莽可是史书上活生生的例子。有些看似善政,其实并非善事。”
任何新政令的推行,其内核都是减少社会内耗,抚平民众的不安情绪。而非毁坏原本的社会秩序,使民众情绪更加恶化。作为高位者在制定新政时,妄图颠覆秩序,无异于自寻死路。而王莽恰恰是因此留在史书上,绝无仅有的存在。
他以他角度推行的废奴,使许多豪族都开始和他对抗。而之后的五均六筦,更让彼时的新朝负担更重,更别提对五铢钱进行的四次币改,让世道直接分崩离析。他的种种改制,无疑是一场政治低能的行为。
望着沈云舟,裴皎然笑了笑。她知道这个世道维护社会成本和秩序,需要时间。可这个时间也没说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