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宴知被那领路道士带到元庄里的一池边小亭中。
亭中背对着她的便是天玑真人。
“许氏宴知?”
她道:“正是。” 全职法师
天玑真人转过身来,许宴知这才瞧见他的模样。约莫三十有五的年纪,五官端正,眉眼勾着风轻云淡,一袭白袍道服颇有得道之人的姿态。
“你是为令堂而来。”天玑真人淡淡一句。
她微一扬眉,“真人果然有神通,那真人可有何法?”
“法有很多,且看有缘人如何选择。”
她道:“那便选最好的。”
天玑真人轻笑了笑,“有舍必有得,有缘人需以珍贵之物替令堂挡下这一劫,有缘人可明白?”
许宴知心下明了,却是无奈摊手道:“实不相瞒,我出身世家,要说珍贵之物那便只有钱财珠宝,我怕辱没了真人。”
天玑真人笑意深了些,“世人珍贵之物皆有不同,只要于你而言是珍贵即可。”
她压下心中嘲弄,为难一笑,“那便真是不巧了,我府上的珠宝都不是能轻易带出来的,如今得见真人实乃意料之外,不知真人可否容我回去带好珍宝,届时亲自来寻破解之法?”
天玑真人道:“既是有缘人,通融一二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有缘人怕是要尽早些,若是错过了时机,便是万般皆无法了。”
许宴知连连称是,“现下天色已晚,我这就赶回府去,待明日就带着珍宝前来。”
“如此,便由你决定吧。”天玑真人说。
之后由领路的道士将她带回,谢辞和李忠明正等她。
李忠明见她来便急道:“怎么样?”
许宴知暼一眼身后未走远的道士,扬声说:“真人不愧是真人,一下就知我的来意,待我今晚赶回府去,拿了东西明日再来拜会。”
谢辞配合她,“当真如此神通?那我明日也要来拜会拜会。”
三人说着出了元庄。
一上马车,许宴知收敛了笑意,面色有些凝重,嘴角弧度略带嘲讽,“当真是好神通。”
谢辞问:“如何?”
“你们可还记得当时天玑真人在台上显神通唤有缘人时开头那句是如何说我的?”
李忠明细细回忆,道:“开头那句他说的是‘京中官家许氏’,他们是如何知道那些所谓有缘人的底细的?”
她道:“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只需提前在京中探过便可得知。只是怪就怪在,那领路的道士唤我并非公子而是大人。”
“‘京中官家许氏’,通常来说只知我出生官家,要么是我爹要么就是许氏族亲,可那道士直唤我大人,他是如何得知我也是官的?就算真是显神通,那也是天玑真人的神通,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神通是不会外传的,那他一个领路道士何来神通得知我是朝廷官员?”
谢辞接话,“那便只一个解释,他们早就知道底细了,而且知道我们今日要来。”
李忠明蹙眉,“你们的意思是说,是有人提前透了消息给天玑真人?”
她摩挲着扳指,又道:“且再说那天玑真人,他说我是为了我爹而来,我便怀疑他与朝中大臣有勾结。”
谢辞点点头,“诚然,若非知情朝廷之事,又怎会知道你是为许太傅而不是为其他前来?迷信不沾春闱,你必定是要为许太傅操心的,想必这背后与天玑真人勾结之人也知你来的目的,故意将你底细透给天玑真人,也好在你面前演上一出神通好戏。”
李忠明问:“那接下来该如何?”
“天玑真人言下求财,我还真想瞧瞧,他打算如何让我爹度过一劫。”
谢辞凝她片刻,“你怀疑天玑真人在朝中勾结的是谁?”
她微抿着唇,“柯简之。”
李忠明不疑有他,只道:“这老匹夫自己主持不了春闱就给别人使绊子。”
谢辞则是严谨道:“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你因何怀疑是柯简之?”
“我娘……的事当年先帝有意封锁消息,如今年轻官员知之甚少,那便只能是老臣,而有能力与信众甚多的天玑真人相勾结的只柯简之一人。”
“再者,他完全有理由借天玑真人趁我爹主持春闱之际闹出事端。”
李忠明有些愤愤:“这老匹夫在许太傅身边安插了人还不算,还要使卑劣手段。”他挠挠脑袋,“诶,他当初举荐谁去辅佐许太傅的来着?”
许宴知沉眉,“柯简之的门生,赵执,此前在翰林院当值。”
三人回城,许宴知说:“今夜就先如此,待明日寻个由头将他带回大理寺,此等弄虚作假之人留着总是祸害。”
谢辞也言:“还得让他那些个信众都知道,这天玑真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之后许宴知回府时正碰上许昌茗回来,她问:“今日药喝了吗?”
许昌茗皱眉,“你管呢。”
许宴知一噎,当即唤了阿桃,“阿桃,我爹今儿没喝药,你再去替他端一碗来,我亲自看着他喝。”她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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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茗连连摆手,“喝过了,你这小崽子巴不得我受这苦。”
许宴知一耸肩,“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谁都是当爹的人了还会跟自家孩儿反着来?人家是少儿叛逆,你老人家倒好,老来叛逆。”
许昌茗眼一瞪,作势要寻戒尺,许宴知连连后退,“爹,有话好好说嘛,再者,我这不是为你好嘛?你这在外头人人道你如竹清直,文人风骨的,谁知你是这么个德行?总跟自己的孩子反着来,哪有半点文人清高模样?”
许昌茗冷哼,“德行?我什么德行?”
“好好好,”许宴知伸着手安抚,“我德行,我德行。”
许昌茗扫她两眼,拂袖而去,“这小崽子……”
许宴知在他身后喊,“爹,让你多留意赵执,你留意了没有啊?”
“管好你自己吧。”
许宴知一撇嘴,喃喃道:“多大年纪了还这般叛逆。”
阿桃在一旁笑出声,却又引出一声叹来,“你不在时,老爷总是寡言,也只你在,他才鲜活些。”
许宴知负手悠悠回房,“诶,鲜活是鲜活了,不听话呐。”口吻像极了教训孩子的老者。
阿桃望她背影忍俊不禁,“要被老爷瞧见,你少不了一顿戒尺。”
许宴知闻言赶紧放下手,一本正经的回房去。
翌日。
许宴知去大理寺想同谢辞他们商量以何缘由将天玑真人带回,她人还没迈进大理寺的门坎就听身后有人唤她。
她脚下一顿,回头去看。
何金元见许宴知停下,连连上了台阶去,“许大人留步,小的有事禀告。”
许宴知瞧他额上细汗,便道:“一同进去吧,去里头说。”
何金元“诶”一声,跟着她进了大理寺。
何金元是头一回进大理寺,他不过是府衙小小巡捕,尚不能到大理寺来,更别说像许宴知这般来去自如了。
许宴知径自坐下,下巴一扬示意何金元去端桌上热茶,“等谢大人和李大人来再说。”
何金元一早就从府衙赶去都察院,他在门口被拦下。若都察院中的大人不见,门口守卫便不能将他放进去,好在他碰上了付白从里头出来。
付白一听是要找许宴知,便告知他许宴知去了大理寺。何金元得了消息又紧赶慢赶去大理寺,好在赶上许宴知人还没进去,他又不得靠近大理寺,只能扬声去喊。
如此奔忙一番他早就口干舌燥了,得了许宴知的令端起茶盏来也不顾茶水温度便一饮而尽。
正好谢辞和李忠明从外头走来,见了何金元皆是一愣,“这位是?”
何金元连忙躬身行礼,“小人是京衙巡捕何金元,见过谢大人,见过李大人。”
李忠明道:“我倒是听过你的名字,上回的无头尸案听许大人提过你。”
谢辞问:“怎么,府衙出什么事了?”
何金元说:“府衙昨儿在街上收了一具女尸,这事儿许大人也知道,小人昨日查了这案子的前因后果,总觉不寻常便僭越来寻许大人禀明。”
许宴知一挑眉,“说。”
“昨儿那死者名叫李明月,是扶桃巷张氏子义的妻子,杀她的便是这张子义。后来小人抓到了正要逃跑的张子义,据他交代,他本不想杀了李氏的,因李氏将钱藏起来不让他拿去拜会天玑真人,他又一心只想靠着天玑真人的神通能在此次春闱中取得好名次便一心急就用刀捅了李氏,李氏被捅了之后想出去找人呼救,没成想刚出了巷子就失血过多死了。”
话中提及天玑真人,许宴知他们眉头皆是一拧。
她又问:“那李氏身上的乌紫青痕是怎么回事?”
何金元微愣,又立马道:“张子义平日便有殴打李氏的习惯,这些乌紫青痕皆是被张子义打的。”
他接着说:“张子义还交代,正是因那天玑真人说的神乎其神,所以他才迫不及待要拿出钱财奉上,甚至不惜拿刀恐吓李氏。”
“小人今日来不止因这一起案件,小人昨日听张子义提及这天玑真人,便想着查探一二,这一查才发现,这一月来府衙中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案件直接或间接都与这天玑真人有关,重的便是像张子义一般犯了命案,轻的则是偷盗钱财为了奉给天玑真人得神通,更有甚者为此失了心智,被家里人锁了起来。”
“小人联想到春闱日近,这等不良之风恐有引动便立马来禀明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