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体绻着,谈画心疼地抱住他,在他背上轻拍,柔软又温柔。
“我没能救活她,”贺为聿的声带像在粗粝的沙子里磨过,“心脏支架术后引发脑出血,病情严重,抢救无效死亡。”
哪怕看到了牧唐的消息,谈画知晓发生的事,在听到他亲口说时心还是一揪,拍背的动作慢了半拍,肯定地说:“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可我……”贺为聿凄然一笑,“我果真不适合当医生。”
“那我们就不当了,你不是说想辞职吗?回来吧,我可以养你。”谈画认真地道,她不擅长哄人,说的话治标不治本,但贺为聿竟配合地应下,嗓音空灵悠远,带着点不知所措的迷茫,“好啊。”
谈画突然有点嫌弃自己嘴笨,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想尽可能地让他好受些,学着他的样子亲吻额头,更加用力地回抱他。
眼前黑得连办公室的布置都看不清,贺为聿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姿势,汲取着属于她的气息,他曾经可望不可即的人就在他身边,像行走在云端,一踏空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记忆被带回前世,邹世邈过寿那天邀请了许多客人,别墅里是难得的热闹,因着谈画的缘故,邹贺两家未撕破脸面,贺家也在被邀请之列。
鬼使神差地,贺为聿按捺不住思念,想去见一见她,谈画等宴会过半了才出现,旁人只觉她依旧光彩照人,而贺为聿却注意到了她的憔悴,肤色过于白皙,脸红扑扑的,不是本身的红润,腮红打得有点多了。
礼裙外披了件短款外套,腰身处有些宽大,脊背挺得很直,她面无表情地独自站着,与周围的热闹区分开,有着与长相不符的清冷孤寂。
风一吹,感觉人都要被吹走了,迎风而立的玫瑰,终于被压弯了腰。
贺为聿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只敢这么远远地看着她,像见不得天光的苔藓,待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爱意未消退半分,长满了这一寸天地。
冥冥之中受了牵引,腿朝她迈开,意识到的时候谈画已经发现了他,神情懒洋洋的,透着点冷,跟他打招呼,“你好啊,小叔子。”
张扬而艳丽,也就她敢这么自来熟地叫他了,以贺为谦对谈画的态度,他是断不会娶她的,叔嫂关系不成立,与其说她是逗弄贺为聿,不如说是在自嘲。
他没讽刺她痴心妄想,也不会像别人那样说她倒贴的样子很难看,而是道:“心情不好容易导致激素分泌失调和自主神经功能紊乱,破坏人体免疫力,损害各个器官的功能,给身体和心理带来双重伤害……”
“你这是在关心我?”谈画挑眉,脸上像是结了一层霜,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说教。
贺为聿望着她不说话,内心越慌乱,表面越镇定,对她的心思委实说不上清白,却不能透露出一点,仿佛只是职业病犯了,轮廓冷峻,端的是清隽动人。
“以什么身份?”
“……朋友。”说罢他的表情紧绷,长睫扫下来,抿紧的唇显现出几分紧张,他跟她的关系尴尬,做她的朋友不够格,是他高攀了。
令他意外的,谈画眼中有如冰雪消融,那份笑晃了他的眼,接受了他的说辞,自言自语:“本来也活不了多久。”
“不过还是谢了。”
她抿了口酒,向他举杯,以她的身体状态不适宜饮酒,谈画轻声地咳,贺为聿以为他听错了,想说她的心脏病可以通过手术治愈,不必这么悲观,看到她敛住笑意,朝前方看去。
贺为谦身边又是一张新面孔,和他的新女友你侬我侬,时不时挑衅地看过来,公开打她的脸,这也不是一次两次,可今天是外公的生日,贺为谦踩到了谈画的底线。
“和贺家的婚约,一定非他不可吗?”
谈画掰开来解读,忽略了前缀,回答他的问题,“我也不想,可就是非他不可啊。”
她通知保镖把贺为谦请出去,实在不行就捆了扔出邹家,贺为谦愤恨地望过来,不相信她会这么对他,而谈画却已经望向别处。
毁灭吧,她真的累了。
贺为谦那头还在和保镖理论,谈画身形一晃,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裙摆划出的弧度,似翩跹起舞的蝴蝶,在这一刻,她仍旧很漂亮,如果不去看她的表情的话。
贺为聿在她倒地前接住了她,谈画睁大双眼望着天空,胸闷气短,唇色发绀,难受地捂住胸口,不见一丝惊惧,“怎么……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