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婆是一个秀才的女儿,知书达理,也见过世面,眼见家道成了如今这样,也只得故作镇静,硬撑住了。
每日只想哄她男人不生气不着急,病不发作才好,眼见申老板吃过了饭,谈吐正常,也知道拿笤帚在院子里扫地,心下便宽慰不少。
可她才舒了一口气,就听见院子外面人声鼎沸,转眼间,正阳城宋财主和刘财主同了十几个人从外面走进来,正在扫地的申老板见了他,
立刻扔掉了手中的扫帚,脸色苍白的往屋里跑,口中喊道:“讨债的来了,不得了了,讨债鬼来啦,他们只要收了我的木器社,要了我的命!”
说着便一头钻进卧房里,连鞋也没有脱就躺到床上,扯过被子,将自己包得紧紧的,又还嫌不够,另拉了一床被子将自己埋在其中,却浑身发抖,整个床都跟着抖动。
宋、江两位财主进了院子之后,申夫人只得强作欢颜,接了众人进来,赔笑说道:“宋老爷、江老爷,我当家的如今已经给吓出了病,才好了两天,你们这么多人一来病顿时又犯了,这可怎么着才好?”
宋老板听了这话,嘿嘿一笑,说道:“夫人,你这话就不对了。古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如今来到你府上,手里是申老板打的欠条的,
他欠下了这许多钱,总要有个说法,你说是不是?”
申夫人道:“宋老爷,你也知道,我们家里家底子就在这,这宅院加上那木器社,拢共也不值六千两银子,更何况是你那个数,我们如何能偿还得起?”
宋老板冷笑一声,道:“还不还得起,那是你们的事。我手中有欠条要清账,这是我的事,你们家总不能耍赖皮吧?”
申夫人听他话说得这么难听,不禁落下泪来,便道:“宋老爷,我们当家的一向与你是熟识的,我单就不知道,只是去你们家喝一场酒,随便打打闲牌,
怎么就能够输下这么多钱?你们男人家在一起吃吃酒,打打牌,带两个彩头,那也自是有的,倒也是寻常事。你说一个时辰的牌就输了一万六千两银子,这事情不蹊跷吗?”
宋老板听了这话,冷冷地道:“你这话说得就不合适了。难道说在这正阳城,是我们做局讹你们不成?”
申夫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当家的自己有多么粗的腰,家里有多少家底,他是知道的,怎么敢去赌那么大!
他一向又是谨慎老成的,我只是不相信他敢那样胡来,把一家人的性命和前程都不要了,全都拼上去,只为打一场闲牌。你说这事说哪里能让人信服呢?“
宋老板兀自走到太师椅上坐下,跷起二郎腿道:“申夫人,自古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你当家的申老板他便有这个意思,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入虎穴,那自然是要冒险的。申老板酒后冲动,一时有幻想之心,想求得大富大贵,这也没什么,万一他那天要是赢了呢?你又会说这番话吗?”
申夫人抹了抹眼泪,道:“江老爷,宋老爷,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当家的被这件事害得已经疯了,早晨才说了两句囫囵话,
吃了一碗饭,眼见你们来了,又吓得钻到床上,一个劲地在那里抖,眼下他自然是不能与你们商谈什么,你们说你们今天来这里要做成什么吧?”
江宋老爷嘿嘿一笑道:“我们只是来拿了欠条来清账,这只要问你,你男人如果不能出来说话,那这家就是你当,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申夫人道:“宋老爷,江老爷,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家里现在拢共只能拿出来不到三千两银子,这些钱不够你要的零头。”
江老板便道:“你们家不还是有木器社和那块地嘛?”
申夫人道:“没了木器社和那块地,我们一大家子将来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难道要让我们一家人饿死吗?”
宋老板道:“那是你们的事情了,你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还账。”
申夫从道:“我知道宋老板的意思了,你们是一心一意要收了那块地和我们家的木器社。”
宋老板道:“你别把我们说得都跟坏人似的,谁在乎你那块破地,什么木器社,你们只要拿出银子来,我才懒得理理那东西。”
申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们说木器社和那块地可以抵多少钱?”
宋老板说道:“我们带的有正阳城的地芽子和房屋经济,他们俩也都来了,那块地和木器社已经给你算过了,给你算满一点,可以折成两千两银子。”
申夫人道:“这样说来,我们掏干了家底,变卖了木器社和土地,总共才能还上你五千两银子,倒还欠你宋老板一万多银子,
并且我们没了生意,男人还给逼疯了,不能做事,不能干活,更不能挣钱,我们全家七八口人没了一文钱的进账,吃喝穿戴没有着落,倒还欠这么多帐,宋老板,你说我们一家人还怎么活?”
宋老爷听了这话,嘿嘿一笑道:“天底下没有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你也不要怪我,有句话叫做愿赌服输,
小主,
这是你当家的输下的,赌账也是账,从京城到金陵,从洛阳到长安,哪里有说赌账可以不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