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看一眼便猜到发生什么事,便看阮佩高。那厮一张脸雪白,口唇却红,一看便知是上了tຊ妆,同刻板印象里死太监的模样没有半点分别——难怪他虽然没穿厂卫制式衣裳,仍然叫车夫看出来是个死太监。
阮佩高坐在马上,“你撞到我马上,倒要我赔你?这是公然讹人吗?”
老汉颤声道,“我好好走路,是你撞上来——”
阮佩高阴阳怪气“哎哟”一声,“你好好走路,我也是好好骑马呀,道路就这么宽,马匹都是畜生,你不让它罢了,倒要讹我?”
“马匹是畜生,骑马的人也是?”
丁灵听见这一声,立刻探头。说话的人是蹲在地上扶着老者的青年,浅青的袄子,束发,戴同色的书生巾,背影清瘦修长,翩翩少年模样。
阮佩高哪里挨过这种骂,“放肆!”
丁灵见状不妙,横插一杠打断,“闻棠。”
青年正是久久不见的宋闻棠,听见声音回头,看见丁灵目中一亮,“你怎么在这里?”
“正是我要问你。”丁灵撩着车帘,含笑道,“你进京如何不来寻我?”
宋闻棠眉梢眼角满是喜色,又忍住了,“等一会说。”便指一指阮佩高,“这位内官长街纵马,撞翻这位老者的摊货不肯赔偿,反倒说老者讹他,天子脚下怎能容此人放肆?你等我同他理论。”
丁灵暗道你同这个不讲理的东西理论个大头鬼,便道,“我来。”转向阮佩高道,“高少监……好久不见呀。”
“丁小姐。”阮佩高点头,“这贱民当面骂我,小姐亲耳听见,想是要为我主持公道?”
“我听见什么?”丁灵装聋作哑,“我倒是瞧见高少监长街纵马,这可是违律的罪,高少监怎的如此不小心?回头叫中京府拿了,岂不是面上无光。”
阮佩高冷笑,“你今日铁了心要给这些贱民出头?”
丁灵道,“士农工商国家之本,这里一个士子,一个小商贩,哪一个是贱籍?”
阮佩高一滞,“你——”
丁灵故意向后看一眼,“此处就在千岁府左近,老祖宗可知道高少监在他门上肆意纵马?”
这一下打到七寸——真有人到老祖宗跟前添油加醋,一个“不敬”的罪名就能让他去洗夜壶。阮佩高不敢纠缠,指着丁灵道,“你等着。”招呼众人呼啸而去。
不一时到千岁府,阮佩高命众人在外等候,自己在门上报名。足足等了一盏茶工夫才出来个小太监,引着他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