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微弱的寒意流动, 丁灵有所觉,转头便见阮殷站着, 抬手撩着帷幕, 他洗过便散着头发,拢着中单,白得夺目的一双赤足踩着木屐。
男人局促立着, 手足无措的模样——方才纠结着死活不肯回去的气势不知所踪。
丁灵原是忍不住要笑的,见老祖宗难得一见的羞涩模样强行忍住,走去拉住他的手, 只一触便皱眉,“没热水吗,你怎的这么冷?”拉他入内。
帷幕沉甸甸地落下来, 阻隔最后点寒意。
“备了。”阮殷道, “是我……时间久了……”
滴水成冰的天气, 在外面放着, 便是滚水也冷了。丁灵推他上榻,“去捂着。”倾身把锦被拉高,直掩到男人尖削的下颔。
阮殷被她裹得像个茧, 小声道,“我不冷。”
丁灵哼一声, “你不冷,而且你很好, 就是生病的时候半点不打招呼,不吓死人不算完。”
阮殷毕竟理亏,偃旗息鼓地缩在被子里。
丁灵走去把温着的热羊奶倒一盏,拿过来给他,“吃完再睡。”
阮殷被她裹着,半日才伸出手,双手接过捧着喝,便隔过杯沿氤氲的热气看她,“丁灵……你这里怎么会有羊奶?”
前回阮殷连番大病,夏随看脉,叮嘱睡前饮奶以养体,为这事北域节度使特意送了一批活羊入京,好吃好喝养着,以便每日给老祖宗挤奶。
而丁灵体质偏热,只饮茶,不喝奶。
他此时问这话显见着是明知故问。丁灵含着笑意看他,“你说呢?”
是特意——给他备着的。阮殷心里浸出欢喜,埋着头默默地喝。他毕竟虚得厉害,热奶入腹飞速激出一层薄汗。丁灵看得清楚,用绢子给他擦拭。
阮殷微觉难堪,不自在地动一下,“我平常不这样……太暖了。”
丁灵不答。那日阮殷昏睡,夏随请脉,她在后头什么都听见——太监是残体,世上就没有身体强健的太监。阮殷因为获罪受刑,挨得那一刀比寻常更不讲究,受刑后又在郊狱百般折磨。万幸自幼习武,否则早不知沦落何种田地。
这一回往南并州,染过疫,遇过袭,什么好事都遇上,幼时攒下的根基冲撞得如沙堤入海一溃千里,便格外不同寻常地娇气起来。
“睡吧。”
阮殷眼看着她站起来。蜷在被中的指尖一伸一缩,要拼尽全力才能遏制去拉她的冲动。床帐在眼前落下,阻隔视线。阮殷强忍住心中酸涩,慢慢蜷起身体。tຊ寒意透肤而入,被中冷得邪门,侵肤透骨,阮殷只能用力地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