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死了,你会很开心的。”
许临风端着药汁送到桂琴嘴边,被女人摇头拒绝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桂琴靠坐在床上,神情呆滞,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想看周九河死。
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她心中萌生的却不是大仇得报的痛快,而是一股失去目标的茫然和怅然若失。
周九河死了,就那么轻飘飘的死了。
呵,桂琴低低地笑,笑着笑着却流出泪来。
“凭什么啊!凭什么他那样容易就死掉!我还没让他体会到跟我一样的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之痛呢!我还没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打下的江山,在他的眼前轰然倒塌,让他身边所有在意的人都一个个离他而去!凭什么,我对他的折磨还没有开始,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掉!”
许临风看着她癫狂的样子,无比的揪心,从得知父母出事起,桂琴就变得满心仇恨,只为仇恨而活,忽然就这样失去了复仇的目标,他可以理解她的无法接受。
许临风想到一件事,或许可以用于安慰此时的桂琴:
“你知道周九河的孩子是谁送来的吗?”
桂琴愣愣地流着泪:“不是贺宗明吗?”
许临风摇头:
“贺宗明还没残忍到那个地步,他私下里安排了人想把周九河的孩子送走保全,但几人在路上耽误的时候,被周九河的弟弟看见了,是他们周家的自己人举报的这几个孩子,又亲自把他们送到北军手上。”
他在羊城开的那家报社至今仍在运营,甚至作为羊城第一家报社,还颇具权威,知道大量的消息内幕。让许临风即使远在北方,也能随时掌握羊城的一举一动。
许临风道:“两天前周九河死亡的消息传回羊城,贺宗明暴怒,他把抓走周九河孩子的那几人全都抓起来处置了,又以间谍罪查抄了周家家产,把周家所有人都赶出了羊城。”
“周九河的父亲已经快六十岁,事发之后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活活的气死了。他的其余兄弟也不成气候,被赶出去当晚竟然还敢试图偷潜回周家窃取财物,守门的大兵没留情面,直接打瘸了一个,打死了两个,其中就有周父之前最宝贝的那个老来子。”
“他们的小老婆能跑的全跑了,没一个愿意跟周家人一起吃苦的,还有狠心的不仅自己跑了,把她们的孩子也一起带走了,剩下没走的周家人现如今也已成丧家之犬,人人避之不及,到处受人白眼。”
桂琴听着,怔怔发愣,许临风便在这时往她手中塞了一封书信,上面赫然是贺宗明的笔迹。
【今内忧外患之时,既有洋人隔岸观火,又有倭寇虎视眈眈。两军交战,两败俱伤,恐有灭国之祸。庞家之血仇,贺某已以其满门赎过,古良小姐若是满意,万望高抬贵手,救一救流离失所的百姓,放过今千疮百孔之国。】
所有针对南军的事情都是在庞家出事以后发生的,更准确的说,是针对南军之中的周九河。
贺宗明起先脑子被救人和自证占据,没时间去理清来龙去脉。
但当他真正冷静下来后,再一思索,周九河得罪的最狠的到底是谁,在这个世界上,有谁恨他恨到如此地步,非要他身败名裂的死?
思来想去,这世上跟他有如此血海深仇又没被斩草除根的,也就只有庞桂琴一人。
桂琴拿着贺宗明的信,手一直在颤抖,眼泪大颗大颗滴在信纸上。
许临风拿了手帕想给她擦泪,碰到桂琴脸颊之前手却又顿住,迟疑停顿片刻,最终只是把手帕轻轻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