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溢、熊暴石、朱舸三人换上夜行衣,出门时已是宵禁。
三人行动的第一步,便是避开巡城卫队抵达府衙。
俞溢原本的打算是,入夜前藏身在府衙附近一条少人走动的小巷,入夜后再迅速潜入府衙。
但在今天,情况起了变化。
三人刚刚决定通力合作,又迫不及待想要立即行动,根本没有时间提前做好藏身的准备。
万幸,俞溢昨夜为了保证行动后能够顺利撤退,已经探过路。
他毫无保留说出他的发现:当一队兵士通过一条长街之后,下一队兵士赶来之前,长街上会有一段无人巡防的短暂间隙。
利用这一点,他规划了两条安全路线,并得到朱舸的赞同。
谁也没想到,行动一开始便再次遭到挫折。
街头的情况又起了变化。
巡城卫队的人数比昨夜明显增多,巡防的排布看起来滴水不漏,几乎没有空子可钻。
俞溢脚步迟疑,提议暂停今夜的行动。
同行的熊暴石眉头一皱,显然很不乐意。
朱舸笑了笑说:“俞弟,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保不齐今后宵禁的巡防越来越紧张,推迟行动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而且,应对眼下这种情形,我们并非无计可施。”
俞溢听出朱舸胸有成竹。
他心知,朱舸不是故意针对他这个人。只是,他自己为了达到目的竭尽所能,朱舸却总是摆出一副做任何事都轻而易举的模样。他在朱舸面前好像变成一个无知无能、需要教导的孩子。这让他感到不快。
“朱大哥快告诉我们吧。”
熊暴石不假思索发出请求,俞溢也出声附和。
朱舸并不为难二人。
“巡城卫队有固定的轮值。上半夜和下半夜之间会有一刻左右的交接时间。无论卫队的规模大小,这一点是不变的。”
熊暴石立即明白过来。
“我们等到那个时候,就可以行动了,对吗?”她问。
朱舸笑着点点头,肯定说:“对,小妹真聪明。”
熊暴石很高兴,转头看向俞溢。但她既看不清俞溢的神情,也听不见俞溢的回应,不由有些失望。
到最后,俞溢还是同意了朱舸的计划。他心里牵挂着另一件事、另一个人,也想尽快解决绊住他脚步的麻烦。
计划议定,三人能做的只有等待。
暗巷寂然。
和熊暴石不同,俞溢很快就平复了急切的心情。
他借黑夜掩面,毫不留情对朱舸刺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朱大哥真厉害。这么细致的安排,恐怕就连巡城卫队内部的普通卫兵都不如朱大哥知道得清楚。朱大哥是如何打听来的?”
哪知,朱舸大大方方承认了:“俞弟说得不错,我在城里确实有些耳报。改天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认识几个,兴许你也能用得上。”
俞溢哑口无言。
熊暴石忽然插了一句话。
“有朱大哥帮忙,你也能快些找到刘姑娘。”
朱舸呵呵一笑。
俞溢不得不开口承情道谢。
朱舸又说:“不是我多事,而是你我兄弟情谊难得,我怎能不上心?”
俞溢嘴上客套,心里疑惑。
朱舸听后却叹起气来。
“趁现在没有外人,我就对俞弟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那位刘姑娘,来头很大,仇家也不少,俞弟可要小心惹祸上身。”
听了这话,俞溢才明白朱舸的用意。
他相信原叔不会将他和刘筠之间的过往透露给齐臻镖行的罗管事,但原叔未必不会为了避嫌、请罗管事打听刘筠的真实处境,而朱舸就是在替罗管事跑腿效命。
想到这里,他心底涌起一股懊恼,不是恼原叔和罗管事,也不是恼朱舸,而是恼他自己。
他说他想离开俞舟堂、想出去闯荡,原叔便为他求情铺路、帮他顺利进入西二营。可他却得罪厉氏,被逼出走,做了别人眼里可耻的逃兵。
这样鲁莽冲动的他,原叔怎么可能放心让他继续去“闯荡”?原叔怎么可能相信他的眼光、相信刘筠是一个赤忱坦荡的人、相信刘筠值得他托付真心?
他没有石总管的英雄气概,无法像石总管一样一呼百应。
他得不到原叔的信任,也得不到刘筠的青眼。
如果刘筠已经离开九首山、平安脱险,他还有什么理由去见刘筠呢?再说,他就算见到刘筠一面又如何?难道他要亲口向刘筠承认,他实际上一无是处么?
低落的情绪从俞溢身上渗透进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