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朱舸和熊暴石看不清俞溢的脸色,但二人心里都受到了触动。
熊暴石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挠头。
朱舸顺势说道:“我看得出来,俞弟年纪轻轻,胆识过人,心头必然有一番大抱负,只是经历得少,才会看错人、走错路。但张管事依然看重俞弟,我们兄妹也视俞弟为手足,我们都相信俞弟将来一定大有可为。”
俞溢回过神来,仔细一想,朱舸的话和原叔先前对他的告诫十分相似、但态度却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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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叔深知他的固执,不会强逼他放弃追逐自己的目标,更不会白费力气让一个外人来劝他回心转意。况且,事关靖南王府、军督府以及鲎蝎部的纷争,也关乎俞舟堂和慕玉山庄内部的机密,原叔岂会轻易泄露给外人?
朱舸劝他不要继续和刘筠、和靖南王府牵扯,其实已经表明罗管事和朱舸都知道纷争的内情、也知道牵扯进纷争的后果,那么,二人为何不顾风险、一定要假借原叔的名义来劝他明哲保身?
俞溢思来想去,毫无头绪,只能安慰自己:朱舸为他提供了许多帮助,且从未露出半点坏心思。他无须过分担心。
“多蒙朱大哥抬爱。其实,我一个无名之辈,所做的事也无关大局。刘姑娘原也没有指望我成事,我能惹什么祸呢?”
朱舸陷入沉默,似乎不以为然。随后,他只感慨一句“俞弟未免太看轻自己”,便住了口。
俞溢以为自己应付过去,也不再多言。
熊暴石怕自己说错话又要惹俞溢伤心,因此什么也没说。
三人各怀心事,眨眼就到了行动的时刻。
按照计划,三人从府衙东面潜入,由朱舸打头探路、引开设想中的守卫,接着由俞溢潜入东楼文卷库盗取甲字九号文卷,熊暴石则负责望风和接应。
一开始,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朱舸似乎因为经过翁老伯的指点,对府衙的布局概况十分清楚。他身负探路之责,其实也是在为俞溢二人领路。
俞溢和熊暴石一路有惊无险,来到东楼文卷库前。
熊暴石看着俞溢翻窗进入文卷库的背影,认为事情已成定局,心头的不甘也渐渐消散。
她同意将盗取文卷的关键步骤交给俞溢去执行,除了俞溢指出由她动手的种种不便,还有另一个原因。
朱舸暗中告诉她,俞溢为这次行动做足了准备,倘若她逞强出头,一定会打消俞溢的热心,甚至会让俞溢感觉到被她利用。将来,无论她如何辩解,她和俞溢之间都会产生不可弥补的隔阂。
所以,她才选择了退让。
俞溢对此一无所知。
他潜入文卷库后,根据翁老伯口述的情形,摸黑找到北面整齐排列的十五座大书架。
他在昏暗的夜色中定睛辨认书架前悬挂的小木牌上的序号,一直走到最北面也没有找到甲字序列。
白天的时候,为了不引起翁老伯的疑心,他并未问及甲字序列的文卷存放在何处,眼下他只能独自摸索。
然而,文卷库内卷帙浩繁,门类众多,俞溢越找越是昏了头。
他站在两座书架的间隔中,左手扶着书架,右手按着额角,闭上眼睛想理出一点头绪。
突然之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黑衣人影倏地收回左手。
俞溢将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捻,发现手上干净无尘。
方才,他在这十五座书架之间走动,并未引起呛人的浮尘,可见,这里常有人打扫清理。
由此推测,这里存放的极有可能都是近年的文书案卷,方便查阅。
然而,熊氏隐居山中多年,对如今的世情既抗拒又无知,根本不想深入了解。对熊首领来说,潜入府衙盗取文卷的举动是一次很大的冒险,她想探知的更有可能是鲜为人知的旧事秘闻。
俞溢想到,翁老伯曾在无意中提起过一句话:文卷库还有一层存放陈年旧卷的二楼。
心念一动,他转身摸索着走向东边的楼梯。
黑衣人影刚上到楼梯中间,楼外忽然响起一阵不小的动静。
俞溢心底犹疑,脚下却没有停顿,稳稳迈步。他并没有听到同伴发出撤退的提醒。
楼梯尽头一片漆黑。
俞溢什么也看不见。
等他看清挡住他去路的模糊轮廓是一扇落锁的门时,他不敢相信,竟扑过去用身体试探门和锁的虚实。
障碍坚固。
俞溢深深吸了一口气,接受他必须破坏门锁这一决定。
没容他找来一件合手的工具,楼外忽然变得火光冲天,人声喧嚷。
光亮映入楼中,也映在一张大惊失色的脸上。
“何方小贼,敢来容州大衙撒野?”
俞溢听见这声喝问,一颗心直往下沉。
望风的熊暴石没有出现,探路的朱舸更不知去了哪里。整座东楼内外只剩他一个孤立无援的窃贼。